耿宏不傻,他察觉出苏宛菱并没有说实话。这让他有些难受,就好像被人隔在外头,明明两个人站得那么近,却根本无法触碰到。
他咬了咬牙,到底少年心性,直接伸手拉住了她:“你别这样对我, 如果你不想让我来探望你,只要一句话, 我就不会再来打扰。我真心当你是朋友,你有什么事能对郗英说, 却不能对我说?”
苏宛菱有些诧异, 她抬起头来看他:耿宏的眼神坚定真诚,一如从前。
在沉默了半晌后,她终于开口:“你随我来。”
耿宏立刻乖巧的跟上, 小心翼翼跟在她后头。
苏宛菱带他去了院中,屏退了身边的下人丫鬟,才开口道:“我确实遇着麻烦事儿了,但关乎我阿姐名声,也不好到处对人讲。”
“到底是什么事?”耿宏打起了精神认真听。
“最近京城中所传的昌宁匪患一事,之前你来我府上的时候,应该听说了吧?”
“嗯。”
“五年前,我阿姐就在昌宁。”
“什么?!”
耿宏抬起头来:“难道你阿姐……”
“我阿姐并未被匪寇抓去,她当时随着母亲去了别的地方探访了亲戚,但在回去的时候昌宁县城被匪寇控制,道路封闭,她们回不去,和里面的人也断了联系。”苏宛菱道,“父亲联系不上她们,便托了同乡打探消息,那人在城中没有寻到阿姐和母亲,便让县衙帮忙发了寻人启事。”
如此一来,便在县衙那留了证据。
耿宏很快明白了缘由,他立刻道:“需要我帮忙做什么?不如找人去县衙把那寻人启事一事抹了。”
现在可抹不了,证据在太子手里……苏宛菱一想到高巍奕表情就拧巴起来,她道:“只要找到证人,就可以证明我阿姐清白。当时朝中派了一支军队前去支援,阿姐在途中被那支军队所救。”
只要能证明当时苏柔淑是在途中被救,就算太子手里拿着那寻人启事的证据,也没有用了。
“这好办,我去打探打探。巡防营也算军部,虽然不是那种外派的编队,但只要是军部的事就很容易打听的。”耿宏立刻应了下来,“你且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他为自己能帮到苏宛菱而开心,恨不得立刻就去帮她查探这事儿。
苏宛菱一把将他按住,提醒道:“这件事牵扯到我阿姐——”
“你放心,我谁都不会说的。”耿宏保证。
耿宏走后,苏宛菱回了屋中,她看着窗外逐渐凋零的秋花,忽然意识到,冬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逼近了。
她重生至今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又仿佛不过短短一年时间。
许多事许多人与前世有了很大的变化,但唯独结果仿佛一直在朝着原本的历史巨轮缓缓前行着。
她在竭尽全力与命运抗争,只希望今世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然后在微弱的在黑暗中抓住那一丝幸福的光。
许是有些身心疲惫,她就这样靠着窗户沉沉睡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前世。其实自从那日受太子高巍奕威胁后她就经常会做这个梦,在梦中她仿佛被一股力量压制着,四肢不受控制,有一个高大黑暗的身影欺压下来,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拂在额间:「你是我的后妃,如何能嫁给别人?嗯?」
她被吓得惊醒,看见外面天色已黑,丫鬟给她披了一件外衫,桌上有一盏烛灯“啪嗒”闪烁着火焰。
这梦真实又可怕,让苏宛菱不敢再睡,就这样硬撑熬着。
直到天明的时候有光照进来,她才再次入睡,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惧怕着什么。
就这样熬过了两日,耿宏终于带来了消息,他打探出了五年前朝廷派往昌宁的那支军队,是郗家军,领队的将领正是郗英的大哥郗延。
苏宛菱又惊又喜,若是郗英的大哥,他一定愿意帮阿姐作证,只是当时难民那么多,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印象。还有一件极麻烦的事,就是郗延如今在边关,若要替阿姐作证,必须得等他回来。
她想到郗英时常会与郗延通信,或许可以让郗英帮忙传话?可若是那些书信被太子中途所截呢?
高巍奕对郗家十分忌惮,恐怕平日里一些郗家的书信都被高巍奕监管着。
她正想着,忽然门外青荷进来了,她手中捧着水盆罗帕:“小姐,老爷吩咐让奴婢赶紧替你梳妆,太子殿下已经到府上了。”
“什么?”苏宛菱一下子坐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进的府。”青荷将盥洗用具放在后,便立刻去梳妆台替她挑选发簪珠串,又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了几件新裁的衣裙。
苏宛菱整个人是茫然的,她算了一下时间,确实与太子约定的十日期限十分接近了,但似乎还有两日可以周旋,为什么他今日就来府上了?
她还在发着怔,青荷已经手脚麻利的过来给她净面了。
只一会儿,苏宛菱就被梳了发髻,换上了一身湖蓝色百蝶绣花裙,门外已有下人来催促,让她快些去厅里。
“我知道了。”
苏宛菱微微收紧了手,她在深吸一口气后,终是起了身,跟着出了院子前往正厅。
此时正厅中,高巍奕慢慢饮着茶,对面坐着的是户部尚书苏健柏,二人聊了一些朝堂上的事后,便安静的坐着没有再言其他,似乎就在等苏宛菱到来。
苏健柏嫌下人催促的慢,又开口道:“二小姐还没来吗?”
下人回禀:“回老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一个身影慢慢提裙迈入,正是苏宛菱。
高巍奕手中的茶缓缓一放,视线已经抬了起来:今日苏宛菱穿的是一身湖蓝色,下头配着百蝶长裙,白皙的脸映着身后的光,未施粉黛却格外明媚动人。
他忽然自嘲一笑,似乎每次见到苏宛菱,他都觉得好看,无论是打扮成什么模样,自己果真是有些魔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