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这病……待会儿我就去给狱卒说一声,看他能不能通融一下,帮忙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看你病成这样,三娘也心疼呀!”
初沅唇角微勾,漾起一抹温柔笑意,可眼下垂落的阴翳中,却满是凄然。
说是心疼……
可又真的在心疼她么?
她沉默片刻,声音细弱地回道:“多谢三娘了。”
就在柳三娘准备离去时,她忽然记起了一茬儿,觉得有必要摆个初沅听听。
“哦,对了,昨天有个客人为了见你一面,不惜千里迢迢地从长安城赶来。”
“我看看那位客人面净无须,听声音啊,男不男女不女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可惜咯,你当时不在,不然的话,说不定还有点什么机缘呢?”
柳三娘勾起唇角的一抹玩味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但很可惜,她并没有在初沅的神情中,寻到一丁点儿的后悔。
初沅只是微微瞠目,有些咋舌罢了。
她听了这话,本就昏沉的脑子,是愈发地迷糊了。
男不男,女不女……
那岂不是,从宫里来的?
但宫中之人,又怎会为了她而来?
还是说,是柳三娘造势过盛,最后竟引得了天潢贵胄的侧目?
——可她又何德何能?
诧异过后,初沅的心里却只剩下了,被柳三娘肆意摆弄命运的深深无力感。
***
其实柳三娘对初沅所说的话,半真半假。
宫里来人了是真,但特意为初沅而来这句,却是假。
毕竟柳三娘的心里,还是有点儿数的。
她们浮梦苑虽然在扬州小有名气,但终究只是个不入流的花楼,倡条冶叶的妓子,又哪儿来的资格得宫中青睐?
她这么说,不过是想刺激一下初沅罢了。
那位宫中来的人物,尽管不是为初沅而来,但也绝对是为了初沅这样的美人而来。
因为他们在花楼中挑走的,都是样貌最出挑的姑娘。
每从中带走一人,便会留给花楼一大笔的钱。
这两天,那一行人不止来了浮梦苑,隔壁的醉花间、莳花馆这些,也都去过了。
但好像,都没有令他们满意的。
柳三娘只可惜,可惜她压箱底的宝贝还被关在牢狱,不然的话,以初沅的身段样貌,定是能入这些人的眼。
——要知道皇亲国戚、天潢贵胄,那可不是这些平民老百姓能比的。
其出手之大方,便是她这样见过世面的,也止不住地啧啧惊叹。
眼下,初沅对此无动于衷,她倒是先叹起气来,恨自己没能在那日早些赶到,阻止了那场大火,从而让初沅错过了此次机会。
一想到被抬进隔壁醉花间的那一箱箱金银财宝,柳三娘这心里啊,就很是不得劲儿。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从官府离开以后,她先去了秦安那儿一趟,千方百计地打听到谢公子的住处,随后,便直奔他暂住的水云居而去。
虽然,律法确实是那样规定的,但说到底,条律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事情处在律法之外,是可以慢慢来商量的嘛。
知道以谢公子的气度,不会是什么平常人,所以她在水云居投上名刺的时候,格外地谦卑恭敬。
“劳烦通报一声,说是浮梦苑的柳三娘,有事求见谢公子。”
柳三娘驻足于水云居店堂,抬头看通传的伙计拾阶而上走到二楼,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之中。
***
其实用不着旁人传话,在柳三娘离开秦府,直奔水云居而来时,谢言岐就得到了相应的消息。
他此次来到扬州,除了随行的十余名护卫,还有先行的二十多个暗卫,他们潜伏于扬州城各处,以探听八方动静。
得知柳三娘前来时,谢言岐正捏着指尖的黑子,在棋盘上与自己对弈。
“浮梦苑?”
重复念了遍这三个字,他脑中立时浮现的,是那晚夜色如墨,倔强脆弱立于明昧灯火中的单薄身影。
娇柔纤细,弱不胜衣,怪惹人怜惜的。
谢言岐指抵下颌,垂眸看棋盘的眼神略有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