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空置的杯盏被搁到桌案,谢言岐转而捏起她的下颌,仰首,将唇印上她的。
齿关猝不及防地被抵开,谢言岐借着深吻,将一枚蜜饯送给了她。唇舌间的苦味悉数被掠夺,伺机沾染补缺的,是蜜饯的丝丝甜意。紊乱的鼻息交|缠着吸入,又呼出,渐渐地,初沅只尝到了他送来的甜。
谢言岐覆着她柔软的唇|瓣,喉结提起微动,良久,他抑着略显粗重的呼吸退开些许,抬手捧着她的小脸,鼻尖抵着她的,轻笑出声:“还苦吗?”
初沅被他的气息灼得微一瑟缩,鸦睫不住轻颤着。她咽下蜜饯,缓慢睁眼,眸中蒙着一层显而易见的迷离水雾,“不、不苦了。”
闻言,谢言岐又是一声极轻的低笑。
初沅浑身绵软地偎在他怀里,静歇须臾,细白的指尖隔着深绛袍衫,在他的胸膛上轻画着圆圈,“世子,这到底,是什么解药呀?”
味道虽然有几分熟悉,但明显不是云姨娘那味毒的解药,反倒像是他们初次之后,那碗她所以为的“避子汤”。
谢言岐握住她作乱的细指,揉捏把玩着,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他既然因为情蛊认清心意,有了打算,便不可能在漫长余生中,继续瞒着她。
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
“知道我是谁吗?”他眼珠不错地凝着她的眉眼,忽然低声问道。
于亲密无间、耳鬓厮磨的两人而言,这应该是最简单不过的问题,可初沅听了之后,却是懵然一怔,嘴唇翕动,如何都回答不上来。
她只知道,他来自长安,是世子,姓谢,是比刺史大人、永宁侯,还要尊贵的存在。
但他的身份,他的背景,她半点不知。
他们之间,隔着天堑。
她不敢,更不愿,去度量他们相差的距离。
初沅屏息回望着他,仿佛他接下来的话,便是对她残喘妄念的裁决。
好在,忽如其来的一阵叩叩之声,中断了一切。
尽管隔着影影绰绰的珠帘和山水屏风,但初沅还是觉得不妥,要从他的身上下去。结果甫一动作,便被谢言岐扣紧了腰肢,“何事?”
奚平站在门口已久,难免会听到之前的一些异动,他不自在地握拳抵唇轻咳,道:“世子,属下已经将那些府兵都赶到关雎苑外了,不会由他们打扰到您,另外……先前抓到的那个宦官,说要见您。”
谢言岐轻声冷嗤:“见我?”
奚平道:“是,说是见到您之后,就如实交代,有关情蛊的事情。”
听了这话,谢言岐微蹙眉宇,终是放初沅起身。
***
来风的松口,也是有条件的。
“只要公子肯答应我的请求,放我离开,我便把我知道的一切,悉数告知。”来风被锁在关雎苑的一间房屋,虽然没有被捆缚手脚,但还是被看守的暗卫限制着行动,不得随意出入。
谢言岐隔着条案,坐在他旁边的圈椅上,屈指轻敲桌面,漫不经心地笑道:“你若是真的想离开,又怎会跟着我们从水云居,到了平泉别庄,甚至还想方设法地,潜伏在关雎苑?”
来风登时被问住。
他们这行人的任务,完全是对外保密,除却帝后与其心腹,几乎无人知晓。
因为,他们在暗中找寻一位公主的下落。
十五年前的宋氏谋逆之乱,导致宫廷出了件丑事——
乱臣余孽和金枝玉叶在同时出生之际,被互换了命运,经多方查探,真正的公主似是流落于烟花之地。为了公主的名声着想,他们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找寻,所以便假借采选美人的花鸟使之名,于扬州各处的青楼逐一排查。
但不知为何,他们的行动像是走漏了风声,最后没有在青楼找到公主,反倒招来了刺客的屠戮。
同行的十一名宦官尽数被杀,就只有他凭借极佳的水性,暂时逃过一劫。
原本他以为,他注定不能回宫复命。
可天无绝人之路,他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和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的初沅,并且跟随着前来,用贴身特殊保存的凤血,滴血认亲。
他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公主。
但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他却始终没有机会靠近,甚至到如今,还被限制了行动,无法联系援兵。
来风深深闭眼,无助的绝望缠绕心头。
“公子只需要知道,我并非为您而来,也不会对你们有任何不利。我单枪匹马的一个人,又无任何功力,如何能祸害你们?”他无奈地叹息一声,道。
这个道理,谢言岐自是知晓。
他回想起先前,站在初沅旁边的那道清瘦人影,以及情急之中,这人对初沅过分的担忧,若有所思地,轻轻捻转扳指。
“你怎知,不会是祸害?”谢言岐眉眼稍抬,侧眸看向来风。
“因为我只是来找……”他的话带着几分诱哄几分逼供,来风被牵带着下意识辩驳,险些说漏了嘴。一愣之后,他忙是抿紧唇线,重回正题,“我若是想祸害公子,就不会主动提起解蛊之事了。”
他深吸一口气,亮出了底牌,继续道:“我想,公子所中的,应该就是朝廷禁断的情蛊吧?中蛊者,不得有过分牵记之人,否则蛊随情动,痛不欲生。如果我所料不错,抓到我的那天晚上,应该正值公子蛊毒发作之时。”
说着,来风转过头,朝他看来。
四目相视之时,谢言岐扯了下唇角,轻声嗤道:“是又如何?”
来风道:“我有办法为公子解蛊,但只要公子答应我两个条件:放我走,并且让我带走公子身边的一个人。”
谢言岐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眉眼间的笑意渐退,黑眸晕开浓郁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