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道一声得罪, 便将手伸到初沅肘腋, 奋力托带着她游得更快。
慢慢地,后面的追逐被甩远,原本不停挣扎的小姑娘也迟缓了动作。
怕她溺水背气, 来风连忙将初沅托出了水面。
这里已经离关雎苑有些远了, 暮色苍茫,四顾无人, 就只有岸边芦苇在风中来回摇曳,簌簌作响。
来风选了一处草木低矮的平地上岸, 脱掉外袍铺地, 动作极轻地将放初沅躺在上边。
她紧阖着双眸,一张瓷白的小脸虚虚挂满水光,凝肌剔透,精致易碎。
看起来虚弱极了。
难不成, 是溺了水?
来风忧心忡忡地蹙起眉宇,伸手摇了摇她的肩膀,轻声唤道:“姑娘, 姑娘?”
连喊几声, 她都没有反应。
来风登时就陷入了无尽的懊恼之中。
若非他考虑不周, 公主也不会受到这样的委屈。
他倾身俯首, 去听初沅的微弱呼吸。
这时, 锐利的锋刃忽然就带着冰凉, 贴在了他的颈侧。
小姑娘软糯的嗓音里显然抑着几分轻颤:“不许动。”
初沅睁开眼,故作镇定地拿起匕首要挟他。
这把匕首是仓促离开关雎苑之前,她在桌上随手拿来,用以防身的。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昏迷,而这所谓的溺水,也只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故意装的。
——她跟着谢言岐去温泉那趟,虽然没有真的学会凫水,却还是对水中闭气的要诀,有所把握。
只可惜,最开始落水的时候,她被浸湿的衣物拖住了动作,没能及时将匕首抽出,以至于错过先机,等到了现在。
毕竟她不会凫水,总不能在中途反抗,最终落得个溺亡的下场罢……
初沅咬住下唇,警惕地将匕首握紧,朝来风逼近几分,随后支着地面,缓慢坐起身来。
来风配合着她的动作,往后退了些许。
脖颈紧贴刀刃的地方,隐约浮现一道血痕。
他倒不觉得痛,只安静地看着她,眸底噙着浅淡笑意,“幸好姑娘没事。”
他这话听来,怎么,反倒像在关心她似的?
初沅颦起秀眉,终是借着朦胧夜色,瞧清了他那张略显眼熟的清秀面庞。
她不经有片刻的愣怔。
她记得,这人是关雎苑的仆从。
曾经,还给过她一把伞。
但这并不足以让她放松警惕。
他莫名其妙地把她从船上拽下去,谁知道,他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初沅极力稳住气势,美目瞪圆,然,略微颤抖的声线,却还是无意间显露了她的紧张无措,“你、你到底是谁?”
来风跟随皇后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到底是有的。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虚张声势。
以防她受到惊吓,来风顺从敛目,斟酌着说道:“奴婢来风,是奉命来接公主回宫的。”
“公主,回宫……”初沅轻声呢喃着这两个字眼,迷茫地眨了眨眼。
来风也不顾匕首还架在他颈侧,话音落下之时,便徐缓俯身,跪倒在她跟前。
锋锐的刀刃瞬时擦过脖颈,沾染殷红血色。
他却好似未觉,声音清润温和,字句清晰,“是的,殿下。”
其时风起,吹动芦苇摇曳不止。
胧月微凉,万物沉寂。
初沅濡湿的乌发贴在脸颊,愈发衬得她雪肤的莹白。
没有血色。
她空举着匕首,许久都不曾回应。
来风也不急,耐心地伏跪静待。
像是弹指一挥间,又像是过了须臾。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