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世子情绪波动极大,一边克制着情蛊的发作,一边又要催动内力追寻初沅姑娘的踪迹,护她安然无恙地离开。
整整两天的时间,他几乎都处于情蛊发作的状态,俨然要到了走火入魔、经脉欲断的境地。
不得已,来风便给他种了绝情蛊。
但这两种蛊毒生来相克,又岂是常人之所能忍?
世子醒来以后,便遗忘了身边的许多人,越能影响他情思的,就越忘得干净。
国公,夫人,大公子,二公子……
还有,初沅姑娘。
但国公府的人,毕竟是他的至亲,他不可能真正割舍。
可初沅姑娘却不同。
初沅姑娘,已经离开他身边了。
他隐约记得有初沅姑娘这号人物,却不记得她是谁,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她现在,又究竟在何处。
倘若他此生和初沅姑娘一刀两断,从此不念过往,倒还好说。
但他就非要想起。
奚平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执念、怎样的深情,才能让世子一次又一次地忍着锥心刺骨之痛,只为去换得曾经的片段回忆。
于他而言——
那些回忆是饴糖,更是砒|霜。
要以千倍百倍的痛苦,方能换得唇齿间留存的些微余甜。
有段时间,世子甚至为此清减消瘦得不成人形。
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起了多少。
如今隔着一道曼帘,奚平无法得知谢言岐此时的反应。
他坐在车外,屏息敛声地静待着,生怕谢言岐又因为这个柳三娘,再次记起初沅姑娘,从而陷入无法自拔的痛苦。
车内。
谢言岐微阖双眸,往后靠了靠。
他紧摁眉心,沉默良久,终是哑声道:“知道了……先回澜苑。”
澜苑,是他在长安城的私邸。
得到他尚且还算平静的回答之后,奚平先是松了口气,随后,便是忍不住地一愣,“世子今日也不回国公府吗?”
他们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返京,而是比预计的提前了半月有余。在五日前,便已抵达了长安。
但这几天里,谢言岐一直都住在澜苑,不曾在外露面,也不曾叫人知晓他的行踪。
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捉摸。
谢言岐把信条揉皱成一团,漫不经心地在手里抛接着,忽然牵起了唇角笑道:“明天吧。”
这长安城里,有人想邀他入局。
他本想再和那人多玩几局的。
但没想到,这大理寺竟然还给他留了这么一副烂摊子。
那他就不得不,提前现身了。
***
戌时将至,暮色四合。
转眼就快到了宫里下钥的时辰。
但华阳赖在初沅的公主府,却是如何都不肯走了。
她紧紧抱住廊庑旁边盘旋云纹的朱漆楹柱,无论随侍宦官如何出言相劝,都没有松动的迹象。
“我不要回去!我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就想在这里多陪阿姐几天嘛!”
太子温言道:“你忘记阿耶是为何答应让你出宫了的吗?如果你这次不听话,就不怕,没有了下次么?”
这话难免有些要挟的意思,华阳瞪大双眸,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可是、可是阿姐生病,身边都没有亲人陪,我也想留在这里,照顾阿姐啊……”
初沅在外流落十余年,不止帝后和太子心疼。
便是谢贵妃这样的“外人”,也免不了怜惜,时不时地对她嘘寒问暖。
华阳或许就是受了母妃的影响,格外亲近初沅这个阿姐。
然,太子却是凝起眉宇,问道:“当真如此?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别的私心?”
听了这话,华阳登时一愣,眸中的泪光闪动,藏着几分心虚,“没……还、还是有一点点的。”
其实,她也有些,想宫外的常宁阿姐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