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的是他对昭阳公主的情。
更是在问三年前——
当年,若非护送昭阳公主回宫,致使世子的情蛊持续发作,走火入魔。来风也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法子,选择用绝情蛊以毒攻毒,使得他断情绝爱。
原本,他可以永远留在扬州,在那边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此生不复相见,如此,便不会饱受毒发的痛苦。
镇国公府,也可以借此远离朝堂纷争。
只是因为……他记着她。
他们还是回来了。
奚平觉得,应当是不值得的。
因为,她是昭阳公主,金枝玉叶的帝姬。
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太多。
谢言岐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似是读懂他心里的答案,不经阖着眼眸,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轻笑。
他也觉得。
不应该,不值得。
可是,能怎么办。
阖眼的瞬间,他似乎又记起她那双盈盈带泪的眼眸。他抬手捂住胸口,紧接着,钻心的疼痛,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拽着他跌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世子,世子!”奚平极力架住他倾倒的身形,随后捏唇成哨,唤来备在一旁的青帷马车。
***
倾盆大雨吞噬着这个长安城,一眼望去,沿街的屋舍房檐尽数伫立在雨雾茫茫之中。
“也不知,这场雨究竟何时能停。”临近大理寺府衙的茶舍二楼,青衣男子临窗而坐,手里端着一樽青花瓷茶盏,悠闲浅酌着。
末了,他将杯盏放置桌案,慢声问道:“大理寺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的身后,穿着黢黑劲装的杀手躬身站着,应道:“回主子的话,那个新任的大理寺少卿,始终不肯顺着我们给的方向,往公主府查。”
闻言,青衣男子眉头轻挑,倒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这个谢三郎,果真比他二哥,要难应付得多啊。”
恐怕他的所有意图,都快被这个谢三郎,猜了个透。
知道他是想借着昭阳公主的过往生事——从她的过往入手,一步一步地引到最后,达成目的。
青衣男子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
不过,这个谢言岐要始终护着她,也没关系。
他总有法子,让计划进行下去。
就是不知道,这个谢三郎知道他大哥死去的真相以后,究竟还能不能有心思,继续阻止。
——尽管,这个昭阳公主的命运,确实很悲惨就是了。
瞧着外面的雨势渐歇,青衣男子轻敲桌案,缓慢站起身来。
这个时候,又是一道惊雷响彻天际。
瞬间就将他的记忆,拉回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好像,是承平八年罢。
谢家二郎谢言岭的死讯,传回长安城的那日。
执行完任务的杀手,给他带来谢言岭死前的遗言。
“主子,谢言岭好像知道,我们是您的下属。”
“他没有不甘,也没有反抗,反倒是,很释然。”
“他劝您……收手。”
不用青衣男子去见证,通过旁人的寥寥数语,他仿佛也能瞧见——
悬崖峭壁上,似血残阳里,那个昔日跟在他和谢大郎身后,温润儒雅的小少年,长大成人,端坐在马车内,坦然面对杀手们不断迫近的刀锋,一如既往地噙着温和笑意。
——“劳烦帮我转告宋大哥,收手吧。”
“这个世道,确实是错了。”
“但人生在世,却不该……继续错下去。”
他没有想杀他的。
可是没办法,谢言岭已经查到了内幕,查到了他的头上,知道他是从前的宋长淮。
思及此,青衣男子深深阖眸,无声冷笑。
错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