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颂道:“现在公主倒是回来了,太子还不见人影。”
圣人摆摆手,道:“无所谓。毕竟今夜,阿妧才是真正的主人公。你这就让人去把初沅叫到这边来吧。”
桓颂颔首应是,随即便支使身旁的小宦官过去。
不多时,那个小宦官就带着初沅,进到花攒锦簇的筵席。
初沅拎着裙摆,走过台榭的那几步踏跺,然后,她在圣人身前的不远处驻足止步,对着他躬身行礼,唤道:“阿耶。”
见状,圣人忙是笑着免去她的礼。
他拉过初沅的手腕,带她登上郁仪楼的二层。
“阿耶,我们到这里来,是做什么呀?”初沅凭栏而望,俯瞰着下边觥筹交错的筵席,没忍住问道。
圣人拊掌大笑,“今天是朕的七公主过生,朕又怎么可能,将最重要的礼物落下呢?”
闻言,初沅睫羽轻眨,眸中浮现几许迷茫。
圣人也不耽搁,当即击掌三下。
就在他的掌声落下之时,一束光亮呼啸着,震碎夜的沉寂,“咻”地一声冲上云霄,在夜空中绽开耀眼烟花,恍然似是一朵雍容牡丹。
紧随其后的,是第二响、第三响……
震颤耳膜的巨响之中,初沅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底下的宾客听见动静,纷纷抬起头,仰望星空的璀璨烟火。
初沅也随之仰首,看向穹顶绽放的缤纷烟花——
亮如白昼,灿若繁星,和地上的花灯相辉映,当真是此生难得一见的盛景。
这场烟火始终不歇,震耳欲聋地呼应着心跳,宾客们皆是惊叹不已,唏嘘着今夜的繁盛,和昭阳公主的备受宠爱。
圣人对这样的情形很是满意。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初沅。
璀璨的光亮明昧不定,映着她清媚娴静的侧脸,仙姿玉色,浑不似真人。
圣人不禁笑问:“这份礼物,你喜不喜欢?”
众人的惊呼之中,夹带烟火腾起的尖锐哨音,将圣人的声音淹没其间。
初沅也是反应一阵,方才回过神,听懂他的意思。
她眼眸微弯,笑着颔首道:“多谢阿耶,女儿很喜欢。”
见着女儿流露欣悦,圣人更是觉得心满意足。
他道:“这只是阿耶想要送给你的,你也可以,再向阿耶讨要一份,你想要的礼物。不管是什么,阿耶都满足你。”
话音甫落,初沅的眸中一闪而过的诧然。
她想要的吗……
初沅下意识地攥紧细指,看着身前言笑晏晏的圣人,犹豫半晌,终是樱唇翕动,于喧闹之中开口:“我、我想……”
这时,又是一道烟火倏地攒起,震耳欲聋的响彻云霄。
将她的话,尽数吞没其中。
***
宫里的烟火璀璨耀目,映得深黑寰宇如同白昼,就连天际,都隐约泛着靛蓝。
这样的盛景,整个长安城都能略窥一斑。
虽说当朝有宵禁,但在各个坊间的管制,却并不严格。
坊间的住户,仍旧可以随心所欲地来往。
临近东市的永兴坊,住客们因着这响动,接二连三地出屋,看向明明灭灭的、大明宫的方向,皆是喜溢眉梢,新奇地议论着。
“今天不就是一个七夕么,宫里怎的闹出这么大动静?”有人疑惑问道。
见他不知情,旁人不禁笑他:“这你都不知道?今天可不止是七夕,还是昭阳公主的生辰呢!”
“话说这位昭阳公主,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被人鸠占鹊巢这么多年,终于回到宫中。也难怪,圣人对她如此偏宠,为了她的生辰,竟然这般大费周章。”
“恐怕咱们这里的那位,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吧?”说到这里,一些人就不免想到,同住永兴坊的宋初瓷,昔日的常宁公主。
“呸,她不过就是个冒牌的,占着别人的身份锦衣玉食了这么多年,还想要有怎样的待遇?圣人没有要她的性命,就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了!”
“是啊,偷了别人的命数,就该好生忏悔,免得受到苍天报应。”
……
聚讼纷纭,应和着远处的烟火哨音炸声,透过窗牖,模糊传至屋内。
原本,宋初瓷正在对镜拆解发髻,听见他们的话,手上的动作不禁慢慢僵滞。
她身后的婢女闻言,登时怒从中来,想要出去和他们理论。
当年的错换之事,和姑娘又有何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