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和一众金吾卫困在罟网之中,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们,无法动弹。
终于,这群黑衣杀手止步,停在他们的不远处,不动声色地将他们包围。
因着罟网的重压,镇国公不得不半蹲着,抬头去看站在面前的黑衣人。
似乎乐于见到这位骁勇老将臣服脚下,那个黑衣人垂眸睥着他,禁不住嗤道:“国公爷,真没想到,你还有今天。”
然而,从始至终,镇国公的神情都没有太大拨动。他透过罟网的间隙,沉默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半晌,终是笑着回道:“所以,就是你们害的虞将军,对吗?”
说着,镇国公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察看附近那些将他们团团包围的杀手,“你们现在这阵势,莫非,也是想置我于死地?”
话音甫落,为首的黑衣杀手便爽快应道:“确实如此。国公爷……真不愧是当朝的谋臣猛将。”
说罢,他随意打了个手势,围绕在镇国公和金吾卫周遭的杀手,便提着陌刀逐步逼近。
锋锐的刀身反射出惨淡月光,透露着冰冷的杀意。
见状,被罟网困住的金吾卫们不禁心慌意乱,拿起手里的陌刀,就对着罟网一顿砍,可那罟网似乎由铁丝编织而成,任由他们用陌刀砍出细微火花,也不见罟网有过多的破损。
就在他们分神的瞬间,黑衣杀手也高举陌刀,毫不留情地朝着他们挥下。
从始至终,镇国公的神情都没有任何波动。
他就看着落向头顶的陌刀,临难不避。
而那柄陌刀,也终究没能落下。
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一支箭矢穿破夜的寂静,咻的朝杀手射去。
那个杀手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因为后背中箭,轰然倒地,匍匐在镇国公的脚边。
镇国公的府兵也不知何时埋伏在灌丛中,他们手持□□、突然现身,射出这一场铺天盖地的箭雨,一时间,兵刃相接、刀光剑影,很快,眼下的局势便骤然逆转。
这群黑衣杀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而原先冲着镇国公叫嚣的那人,也再无还手之力。
他侧卧地面,捂住穿透胸膛的箭伤,抬眸看向已然脱身的镇国公,不由得冷笑道:“国公爷,你们谢家一直在为李氏王朝卖命,甚至为此失去了两个儿子,难道就没有想过……到底值不值得?”
似是痛极,说到这里,他没忍住一阵咳嗽,动作间,伤口崩裂,溢出更多鲜血,洇湿了他身下的草木。
然而他好像并不在意,继续强撑着,为他细数曾经,谢家所经历过的那些苦痛:
“你的长子谢言峰,在十八年前,平定宋氏叛乱的时候,不慎战亡。”
“你的次子谢言岭,也是因为调查那桩轰动一时、和宋家有关的狐妖杀人案,病亡途中。”
“……接连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们就不怀疑,这其间有蹊跷吗?”
随着他一字一句地落下,始终维持面上平静的镇国公,终于有了些微变化。
他不禁握紧了手中长戟,唇角抿平。
看出他神情的微动,黑衣人不免笑了,带着几许嗤嘲、几许苦涩,“国公爷,你们不会不知道吧?这一切,都和你效忠那位陛下脱不开干系。”
“十八年前,他可以猜忌宋家,甚至不惜设局,让宋家背负着谋逆的罪名灭门,如今,难道就不能断了你的后,让你们镇国公府,再无未来可言吗?哈哈哈哈……”
他放肆地笑着,扯动伤口的剧烈疼痛。
说罢,他终是再难强撑,呕出一口鲜血之后,彻底昏死过去。
镇国公面无表情看着倒在脚边的男人,下意识地阖紧了齿关,颧骨棱起。
这些事情,他当然,都知道。
第156章
亥时三刻, 夜幕低垂,华清宫灯火通明。
宫人们和御医尽是脚步匆遽,来来往往地出入圣人寝宫, 为着圣人的病况心惊胆颤、人不自安。
从始至终,桓颂都站在外头的廊道上, 冷眼瞧着他们的忙碌和恐慌, 眸里波澜不惊。
没有一丁点,对圣人生死的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兴致缺缺地侧过首, 转而看向不远处、长公主那边的情况。
现如今, 长公主便是华清宫唯一的主心骨。她既要负责整个华清宫的安全,又要分出心力, 四处搜寻初沅和华阳的下落。
可就是这样的乱局之中,她却依旧从容不迫, 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
“……今夜, 务必要轮番巡逻,不留疏漏。尤其是陛下的寝宫周围,绝不能有片刻的空缺。至于失踪的两位公主,就先从附近的偏殿找起。常言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带着两位公主,一定是走不远的。”
挂在廊檐的宫灯透出暖黄光亮, 幽暗地映照在她的身上, 她仪态大方、雍容不迫, 一举一动之间, 难掩巾帼风范。
隔着中间庭院、摇曳的树影, 桓颂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半晌,颇是有几分自嘲地笑了笑。
他还真是不懂,这位利欲熏心的君主,怎会有这样的好运?
当年,有他父亲和镇国公的两肋插刀、鼎力相助,这位帝王才得到了现在的皇位;
如今,又有一群忠臣良将追随,有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长公主帮着挑大梁,李氏的江山社稷方才不动如山。
可为何十八年前,他们宋家末路穷途的时候,就没有几个人站出来,为宋家洗刷冤屈?
恍惚之际,桓颂的目光好似又穿过悠悠岁月,瞧见那场所谓的叛乱——
邻国的吐蕃王族内部生变,原本的吐蕃王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