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手轻脚地退回舱里,靠着舱壁慢慢地坐下了。
元午的烟盒还扔在一边,他过去拿了一支点上,狠狠吸了两口之后吐出一个烟圈,看着黑暗里被夜灯映亮的烟雾缓缓地飘散,然后又吐了一串小小的烟圈,看着像一个省略号。
抽完了两支烟之后,船尾没有了让他心疼的哭声。
林城步转过头,看到元午已经站了起来,正靠在船沿上往下看着。
他赶紧跳了起来,迅速地跨出舱门站在了元午身后,虽然感觉应该不太会有人在梦游的时候自杀,但元午现在的样子实在也不太像是梦游。
林城步觉得自己神经都快绷断了。
元午没在船沿边站太久,也就一两分钟,在林城步琢磨着他如果真要跳下去自己是该直接一把搂住还是该扯住裤衩的时候,他转过了身,径直往舱门这边走了过来。
林城步赶在他撞上自己之前让到了一边,元午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直接走进了船舱,带着一身水躺了下去。
林城步松了口气,在船尾愣了能有五分钟才进了船舱,拿过抹布把飘进来的雨水擦干净了。
再一转身准备看看元午什么状况时,猛地发现元午正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这一次元午的视线有了焦点,清晰准确地落在他脸上。
“田螺小伙儿?”元午挑了挑眉。
“啊?”林城步没反应过来。
“那我装没看到吧,”元午侧过身背对着他,“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活儿一块儿干了吧。”
“……我就擦个水。”林城步说。
元午没理他。
沉桥这一片的环境保护得很不错,各种水鸟都很多,偶尔还能在东湾那边看到翠鸟,只是水波轻轻一漾就没了影子。
别的鸟也很多,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已经远远近近地叫得跟唱歌一样了,林子里的,水面上的,还有几只胆子大的会在船上跳来跳去。
元午每天都在这样的声音里醒来,虽然会觉得没睡够,但却还是会有一种懒洋洋的惬意。
林城步没在船舱里了,元午坐起来打了个呵欠,看到昨天他用过的毯子很整齐地叠起来放在了旁边。
船尾有声音,元午摸了个空可乐罐砸到了后舱门上。
门打开了,林城步的脑袋探了进来:“早安。”
“早,”元午看着他,“你气色真差,刮刮胡子吧。”
“……是么?”林城步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可能是……没睡好。”
“半夜起来给人收拾屋子当然睡不好,”元午套了件t恤,走到了船头,闭上眼睛吸了一大口气,“你是不是有梦游的毛病?”
“你说我?”林城步指了指自己。
“难道说我么?”元午扫了他一眼。
“我不梦游,”林城步叹了口气,“我起来擦地我自己知道。”
“你是不是还兼职家政啊,大半夜的这么有瘾。”元午拿了牙刷蹲到船尾。
“没。”林城步拧着眉,盯着元午看了一会儿。
以他对元午的认识,元午现在这样子实在不像是装的。
也就是说,元午并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曾经那么痛苦那么肆无忌惮发泄似地大哭过一场。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状态?
“你喝咖啡吗?”元午洗漱完了问。
“不喝。”林城步摇摇头,不知道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还是吹了风淋了雨,他现在觉得脑袋发沉,不太舒服。
当然也有可能是操心操的。
“你还要在这儿待着?”元午一边拿了咖啡豆磨着一边问。
“我给你煮个早点就走,”林城步看了看时间,看到手腕上元午给他的表时,心里暖暖地一软,“我今天要上班的。”
“有方便面。”元午往船舱角落里的一个纸箱上踢了一脚。
林城步在做早点的这件事上跟变魔术似的,也就平时自己煮个方便面那么长的时间,元午闻到了一种自己煮方便面时从来没闻到过的香味。
“香吗?”林城步在船尾问了一句。
“嗯,弄的什么?”元午问。
“用方便面那个料包和鸡蛋弄了点儿卤,还好红肠还剩点儿,”林城步把方便面递了过来,“你吃吧,我得去上班了。”
“你不吃啊?”元午说。
“不吃了,没什么胃口。”林城步笑笑。
“我第一次见有人对自己的手艺恨得这么深沉的,”元午拌了拌面,“要有人表扬你菜做得好你是不是得扑上去跟人打一架。”
“你喜欢吃就行,”林城步迅速把锅什么的收拾了,又往船舱里看了看,“我走了啊。”
“嗯,”元午应了一声,“谢谢你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