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午躺在船舱里,身上盖了条小毛毯,裹得紧紧的。
林城步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还是湿的。
他心里有点儿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担心元午现在的状态,但元午睡着,他又没办法问,只能回过头小声地问傻子:“这怎么回事儿?”
傻子看着他,做了个跳水的动作,然后就没法表达了。
他站起来,跳到了旁边的船上,冲林城步招了招手,林城步跟着他跳了过去。
傻子往网箱那边指了指,然后顺着交错在一起的船往那边走了过去。
林城步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他到了网箱旁边。
守网箱的两个工人正端了饭在吃面条,一看到他们,就站了起来,其中一个指了指林城步:“你是他朋友吧?哎你来得挺快啊。”
“他怎么回事?”林城步赶紧问。
“哎我也不知道,说不清,不知道他是要干嘛,我就没见过他这样的,就算是要死,也没见过这样死的。”工人啧啧啧的一脸感慨。
“他干嘛了?”林城步追问。
“从船上直接就跳水里了,一直不上来,傻子看着不对劲就下去了!这么好水性的下去都没把他弄上来!”工人有些激动,挥着手半喊着,“我就赶紧也下去了,一看,他手抓着一把水草不松手!拉都拉不开!我用刀把水草割断了才把他弄上来的!我要没带刀他就完了!我回船上拿刀再下去他肯定得呛!一口气不合适就得死!你说他这是干嘛呢!”
第17章
林城步只觉得自己在今天这个实在不算热的天气里出了一身汗,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急出来的汗。
工人说完之后就是一通啧啧啧:“你是他朋友吧,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林城步没说话,另一个工人接过话头:“平时看着也没什么问题啊,就是话少点儿。”
“也是,平时过来上厕所不还跟我们聊几句么,也不像是有问题,”那个工人往元午船的方向看了看,“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中邪了?”
傻子拍了他一巴掌,啊啊地摆手。
“我就随便说一句,”那个工人说,“就觉得他这事儿怪得很。”
“谢谢你们了,”林城步摸了摸身上,连一包整烟都没有,只好拿出了钱包,“多亏你们了……”
“哎!”工人一看他拿钱包,赶紧推开了他的手,“别拿钱啊,没必要的,别说邻居这么长时间的人了,就是不认识的,我们也都会救的,我们船上人救人是规矩。”
傻子也推了推他,示意他回元午的船上去。
“回吧,”另一个工人说,“他还是呛了水的,然后也不说话倒头就睡了,你去守着点儿,别醒了又出什么事。”
林城步回到了元午的船上,把身上的烟塞给了傻子,傻子拍拍他的肩,又打了个手势,林城步体会不出是什么意思,就当是傻子让他不要担心了。
“谢谢。”他说。
傻子走了这后,他走到窗户边往里看了看,元午还是那个姿势躺着。
他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推开舱门走了进去,在元午身边坐下了。
盯着元午看了几分钟,他实在没忍住,伸手过去在元午鼻子下面探了探,感觉到了呼吸之后才收回了手。
“你为什么?”林城步看着元午,轻声说,“你总问为什么,你为什么……我现在也想问,你为什么?”
元午看上去睡得很沉,当然不可能回答他。
他也不指望元午能回答,面对元午他几乎已经不敢再有任何举动,在听到工人的话的时候,有一瞬间他甚至希望元午能退回到之前的状态里。
认真地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不要有变化,也许就不会意外。
但这真的可能吗?
林城步看着元午紧闭着的眼睛,如果没有外力,元午真的会这样一辈子吗?
不会的吧。
以前他跟江承宇谈起元午的状态时说害怕元午一辈子都会这样过下去了,江承宇笑了。
“你太天真,没有什么会永远不变,就算你觉得什么也没变,时间也一直在改变,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一样的。”
这是他唯一一次觉得江承宇说自己是哲学系毕业的可能是真的。
元午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精神问题挺严重的这一点林城步一直知道,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自杀。
是自杀吗?
林城步拧着眉。
他无法想像元午是怎么潜到水下,抓着一把水草就再不松手的。
这样的描述现在静下来之后再次想起来,让他突然不寒而粟。
寒意一点点往骨头里透进去。
水草。
窒息。
来自水的致命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