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
短短两字,却像是凝结的冰面破了冰, 曹公公悄声着人搬来椅子,总算是敢动弹了。
姜姑娘没察觉, 他却是有所体会的,帝王威势下那种刻入人骨子里的惊惧感。
屋内几处都放着冰盆, 与姜岁绵初次来时相差已是天壤。
雍渊帝指尖偏凉,虽收了力道, 可小姑娘仍是觉得痛, 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
不过仰了一会头, 哪怕她身子娇了些也不该这么疼的, 但奈何姜岁绵这阵子为着磨出那把反曲弓费了不少功夫, 自是哪哪都疼了。
雍渊帝眸光半沉, 一眼便看出了缘由,却没说什么,只是不着痕迹地将手指移到了人儿肩井穴处。
此时的小姑娘仍在碎碎念:“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圣上的,可是削木头的声音太大,在养心殿会吵着你的。”
“二哥回来便是武举,我想做了等到时候给他当贺礼...嘶!”
小姑娘吃疼,眼睛倏地一下就红了。
雍渊帝收回手,吃疼的小兔子连弓都顾不住了,捂着脖子不肯叫他再碰。
他将锉刀放在桌案上,温声道:“岁岁对兄长的武功倒很是相信。”
贺礼都备下了。
姜岁绵蹭蹭蹭地挪到离帝王四寸远的位置,听他提起兄长,不知想起什么,一脸骄傲:
“我二哥很厉害的,他能百步穿杨!”
三石四石这些小姑娘并不是很懂,但这并不妨碍她夸自家兄长,连说几百字都不带虚的,什么射石饮羽、箭无虚发、以一当十...
总归所有有关于武艺的溢美之词,都叫她安在了姜南君头上。
雍渊帝听她念叨了小半刻,眉间的笑意一点点敛了。
曹陌将放凉的梨水端到小姑娘面前,笑着插话道:“东西底下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姑娘可还有其他想要的?”
“唔...”被他这么一打断,姜岁绵顿时忘了接下来还要怎么夸才好。
“我要回府了么?”她愣愣地接过绵软的糖梨水,问。
曹公公颔首,贴心解释道:“大殿下受了些伤,回来之后宫中繁乱难免吵到姑娘,正巧也快到殿试的日子,姜尚书前日上了请安折子来,就要回京了呢。”
“咳咳,”姜岁绵被呛得连咳了好几声,刚一缓过来便急慌慌地问:“萧祈,萧祈他受伤了?”
都直接把人送回来了,那岂不是伤的很重?
曹陌只是随口一提,好将话题岔开,但没料到小姑娘的关注点却并非姜淮,反而对大皇子受伤一事反应如此之大,不禁顿在原地。
这几年也没见姑娘和大殿下有什么亲近的呀,怎么...
“说是巡查沟渠时不慎晕了过去,磕到了头。”却是雍渊帝答的。
他神色有些淡,“岁岁担心大皇子?”
姜岁绵有些心虚地眨眨眼。
她是不担心的,甚至还想让他伤的更狠一些才好,不过圣上看起来倒是有些不悦。
也是,萧祈身为皇子,自然也是得了他在意的。
更何况上辈子今上还立了萧祈为太子,就更不一样了。
“磕到脑袋,还是得叫太医好好瞧瞧才是。”她总不好在他跟前说些不好听的话的。
雍渊帝的神色愈发淡了。
原是还喜欢着大皇子吗?
帝王垂眸望着不远处的小姑娘,心绪是难言的繁复,他沉默片刻,回了一个“嗯”字。
姜岁绵咬了口梨肉,心道果然,一提及萧祈的伤势,圣上更不愉了。
她敦敦地把糖水喝完,飞速挪下榻,小声道:“我去摘些桃子给娘亲和珠珠她们带回去。”
再不走,她怕要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了。
雍渊帝眸光微沉,手中的瓷白茶盏之上多出一道细小的裂纹。他微抬起眼,对着已跑到门口的少女轻声唤了一句:“岁岁。”
“嗯?”姜岁绵乖乖回眸。
雍渊帝:“下次不准再用糖葫芦应付。”
应付什么?他没提,姜岁绵却是福至心灵般懂了。
小姑娘怔了下,还是重重点着脑袋应了下来。
虽然她觉得那不是应付,她最最喜欢糖葫芦了。
她一心想溜,却没发觉自己原先猛的一疼的脖子此刻非但不痛了,连之前的酸劲都缓解了许多。
在跨过殿门的那刹,姜岁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兀一回头,“圣上...我阿娘这些时日都没有寄信过来么?”
都上折子了,总该一同带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