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沉沉睡去之前,雍渊帝听到了声好似低语的轻喃,消散在了热烈的风里。
“若是,若是我不来呢...”
雍渊帝垂下眸,神色一点点暗了。
他抬起手,轻抚去少女睫上沾染着的细末泪滴。
他心中计策谋略无数,可始终不敌她这一枚平安符。
转瞬后,一深红物什安稳地挂在了小姑娘腰间。
第68章 珊瑚禁步
若是事先要将船给凿穿了, 再告知船上之人,只是在这船上留道口,那听起来便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于听闻今上御驾南巡的消息起就没合过眼的众位大臣而言, 眼下无异于劫后余生。
忆起些什么的赵相打了个寒颤。虽不知是什么让圣上改了主意,但如今的局面已然是好上太多。
至少不再是十死无生之局。
心有戚戚的众臣选择性地忽视了那道予姜家二子越级之权的圣旨, 毕竟相较圣上亲巡的消息, 这点违制显得是那么无关紧要。
假若换做今日之前, 他们或许还会据理力争一番, 引大皇子入局,可现下却是不敢再想了。
要让他们的安排对上雍渊帝,那是借他们八百个胆子都不敢的。
真要如此,还不如直接撞柱来的快。
朝中一时风平浪静,哪还有刚得知消息时的群情激愤, 只是在对上姜尚书时, 他们言语间不免带上了些许怜悯之色。
此差若办好了那固然是平步青云,可世间之事又哪里是这么轻易的呢?若真是触手可及的功劳, 还轮的上姜家独吞?莫要到头来功绩没捞得,反将两个儿子都赔了去。
一门两状元, 烈火烹油,刚开始时他们只以为是姜家简在帝心, 许是崛起之兆,还难免心有艳羡, 可现在想来...
或许便是催命府了。
这大雍可是萧氏的大雍。
不过任他们如何想, 眼下的尚书府所考虑的却是与他们所思之事完全不同。
是半点也顾不上已经离京的两个儿子了。
看着迟迟归来的女儿, 虞氏面上的神情可谓前所未有的繁杂。她握着那枚通体深红的珊瑚禁步, 半晌才憋出一句:
“岁岁落在郡主那的东西...便是这珊瑚禁步么?”
姜岁绵有些心虚, 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只能一头栽到自家阿娘怀里,含含糊糊地唤了句:“娘亲~”
却是没有应下,也没有否认。
失了的东西再回来,总归是件好事不是?
虞舒抱着人儿,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了那珊瑚之上,直至小姑娘又唤了她好几声,她才暗自深吸了几口气,勉强露了个笑来:“小厨房做了梨花糕,岁岁回屋让秦妈妈给你拿上一碟。”
小姑娘被人轻声哄走了。可少女不知道的是,正院内的红酸枝木桌,在她离开的那刹一寸寸地裂开了来。
等姜大人这日再下朝归府,哪还有自家夫人体贴等在院中的身影,只剩下满屋的狼藉。
屋内的丫鬟仆役早被人远远打发了去,放眼环视整间屋子,好像也只有虞舒正坐着的那把椅子还安然无恙。
左脚跨入屋内的姜淮顿了顿,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右腿也一同跨了进去,嘴上还温声说着话:
“夫人可是听闻什么消息了,要为夫说,此次于卓卿二人而言是个天赐的机...”
“咔嚓——”倒在地上的桌子腿也没能幸免于难。
“...缘”
姜大人突然噤了声。
默然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又唤了“夫人”二字,然后试探着从门口挪到虞舒身边。
他心中闪过许多种可能,却没有一个能让自家夫人发出这么大火气的。上一次出现此番情景,还是岁岁...
姜淮心里猛一咯噔,但一想起他前不久才见到小丫鬟端着盘糕点往岁岁院里去了,倏而收缩的瞳孔又放缓了些。
但既然乖囡无恙,那夫人这...
不应当啊。尚书大人不解地想。
这时,一枚禁步陡然放在了他手心中,与之而来的还有虞舒一句冷冷的:“夫君瞧瞧,这是什么?”
姜淮闻声不自觉垂眼望去。
论起来当初那珊瑚还是他费心买来的,他自然是一眼就瞧了出来,“岁岁的珊瑚禁步,居然找着了吗?”
这不是好事?夫人怎么这么大火气?
谁知他话音一落,那儿坐着的人气性更大了,险些把椅子的扶手都给掰碎了去。
“夫君,你瞧着如今在你手中的珊瑚还是你当初寻来的那个吗?”
姜尚书被她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什么,拿近仔细定眼一看。
现下时辰已算不得早,虞舒顾不得点灯,单凭日光有些昏暗,可他手里这个确是如夜间萤火一般,透着顶尖的深红色,质地莹润,浑然找不到一丝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