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子如此,与永宁宫的渊源亦是如此。
总归是无碍的。
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这后位,再无空置。
殿宇中一片死寂,看着难以转圜的形势,萧祈垂在身侧的手愈紧了。
自朝会起,他便再未发过一言。
他知道此时不可为,但...
“父皇,”他陡然出列于人前,沉声奏禀道:“姜家女尚且年幼——”
只要缓一缓,再缓一缓...
打断他的却不是那高座上的人。
“大殿下,众臣皆知贤妃娘娘曾有意为你择姜家女为亲,可此乃关乎国运之重事,殿下身为皇子,更当舍小情,全大爱。又何况...”
“事关己身,立后之事,殿下还是暂且避一避嫌罢。”宰辅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听着他这番无法辩驳的话,蟒袍之下,模样清贵的少年郎暗暗咬了咬牙。
萧祈知道,这便是他父皇的手段。
不留半分退路的手段。
他只能囿于这身份里,眼睁睁看着她被夺走。
一群蠢货。
姜淮心中的最后一点火星,就这么灭了。
他跪在阶下,已然维持不住自己的面色:“赵相说得着实是义正辞严,可赵家也是有人入宫为妃的,下官便觉得荣妃娘娘更合适些。”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是不是该应下了!那可是后位,你们赵家当真就没有半点私心吗?
有的。可惜姜淮注定不会明白他们的谋算。
那穿着一品官服的大臣骤然往下一跪,在某位老父亲愕然的目光中坚定言曰:“臣身任宰辅,必当事事已百姓为先,荣妃虽为臣女,但并非天命所眷,假若姜卓卿二人在此,以其体恤黎民之心,定也愿以其幼妹婚事换大雍平安顺遂。”
“臣求圣上,准观星监所请,开恩旨,补凤位。”
他字字不离大义,仿佛公允到让人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身为正主的姜大人属实是懵了。
你女儿还在妃位上等着呢,你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拆台呢?
懵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曲府的人站在后头,心思斗转。赵家此举...
有诈,定然有诈!
而那早早被安排好的官员见此情景,知道终该是用自己的时候了。他哆哆嗦嗦地从袖口拿出写好的奏章,一咬牙,闭着眼跪了出去。“臣...”
“曲家上下亦是如此,求圣上迎姜氏女入宫,册以后位。”一紫衣官员屈身而跪,扬声言道。
刚要开口背词的小官:“!”
曲大人,这形势不对啊,您不是说让我趁乱奏请淑妃娘娘为后的吗?
他愣在那,看着手里已写好的奏本,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直到齐齐的请铱誮命声从四方传来,被浪潮席卷着的人也只好垂首一叩,嘴上说着与众人相同的话。
四妃之中,两方表态,一妃缠绵病榻,无力相争。
大势所趋,结果已定。
久浸官场之人在趋利避害一途上,都是聪明的。
未呈的奏章砸在地上,掩在人群中,再也瞧不见了。
帝王端坐于高座之上,旒珠垂下,叫人辨不明他眸中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众臣才又听得一声:
“退朝。”
萧祈俯着身跪在那,掌心痛意绵延,却再难压制心绪。
他低下眸,一点点敛去了瞳孔里那险些藏不住的暴虐。
鲜血不期然滴落,刺目的很。
半柱香后,重新站起的朝臣们相继退去。赵惑立于前处,望着那方空荡的皇座,余光悄无声息地从大皇子身上滑过。
他笑了笑,不疾不徐地朝姜淮道了声恭贺,然后才在曲氏警惕的目光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向殿外走了去。
只是在宫城的甬道上,不小心撞上了个马虎莽撞的小太监。
姜大人听着耳边数不清的贺词,与原先的亲家遥遥对望一眼,方神思涣散地踏出了这金銮殿中。
他步履虚浮,像是被抽去丝线的木偶。
明明未曾定下,可姜淮不知为何,心中蓦地生出种直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