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足镂空的熏炉中,燃到尽头的冷香坠下最后一寸,没入灰烬里。太医们俯身跪了一地,一个个都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般,目里失了神采。
太后居高临下地望着闭目躺在榻上的人,忽而有了些不真切的实感。
竟是真的...成了么?
她念这一刻念得太久,可如今真摆在她眼前时,太后却有些不敢相信了。
就似是久旱将枯的人看到甘霖,原以为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妄想之物。
她缓缓开口,问向一旁的太医:“可诊出什么?”
“圣上究竟为何如此?”
跪在那的人抖得跟个筛子似的,“下,下官无能,圣上的脉象...”
太医颤声说着,可剩下的话太后并没有听。
他为何如此她再清楚不过,她只需知晓——
雍渊帝是否真的喝下了那药。
她太过明白她这个儿子,想要赢过他,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故而即使是走到了这一步,太后心中的谨慎也未曾有所消弭。
此时太医院那位新任院首已话到末处,他叩头于地,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惊惧:“其脉至弱而乍数乍疏,又如釜中沸水,浮泛无根,为死,死脉之相。”
“若再找不出圣上无故昏迷的缘由,怕——”
太医垂头叩着,却是没有将接下来的话说出。
他知道,自己今日应是命丧于此了。
一直站听于旁的贤妃腿一软,是再也站不住了,便是荣妃也是呆愣在那,仿佛失了主心骨般。
闻得死脉二字,淑妃低了低眼,眼角浸出几滴泪,紧接着却是径直跪在贤妃身旁。
“圣上安危未定,可眼下群臣却仍候在太和殿中...”她俯身一叩,向着那地位最尊崇之人,似极为痛苦地哭道:
“还望太后出面以稳大局,免于我大雍陷入动乱之中。”
作者有话说:
注:其脉至弱而乍数乍疏...——胡改自《死脉总决》
第88章 谋逆(上)
淑妃的话掷地有声, 贤妃二人被吓住了,一时未能反应过来,更不明白她此举何意, 心下只剩浓浓的不安。
但面对淑妃所求,太后却并未直接应下。
她的目光寸步不移地落在那方明黄卧榻上, 眼角垂着, 如同枯木一般。
不知过去多久, 她才轻轻往后递去一眼, 一个一直隐于她身后的内侍不动声色地跪到了榻前,替人拢了拢薄褥。
只是在将褥角理平的那刹,太监半遮在被下的手无意间从帝王的手腕擦过。
脉象凝于指尖,一瞬而逝。
他弓身站起,脑袋几不可察地向下低了两寸。
太后顿了几息, 目光方重新移向榻上, 暮气沉沉的眸中仿佛闪过什么。
“去太和殿。”
那厢太和殿中,亦是不复最初的寂静安和。
如此盛大的节宴, 哪怕有千万种因由也不该推移至此的。除非...
是出了什么事。
雨势渐大,殿中的漏刻一点点往下走着, 随着时间的一步步推移,诸人心中的不安之感也愈发浓烈。
直到那扇空荡威严的殿门上, 再次映出了人影。
众臣还未来得及送上半口气,却是看全了来人的模样。
是太后。
殿中的人先是愣了瞬, 方才如梦初醒般齐齐跪了下去:“臣等叩见太后。”
齐整的请安声在殿内回荡开, 可里头夹杂的情绪却很是多样, 甚至是一听便能听出的惊惧。
太后...
已多少年未曾显于人前了。
想当年今上即位, 太后她...
仿佛是忆起些什么来, 一些年事已高的老臣掩在人群里, 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呼吸几次后,他们才将脑中那些个陈年旧事尽数压了回去。但不过转瞬的功夫,他们竟是浑身都给汗打湿了。
几人心中此刻都明了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