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家已经将近中午。
林之穿着高跟鞋在机场站了许久,前后又总共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脚早已经开始泛酸。刚进家门她就把高跟鞋一甩,直接赤着脚叁步并作两步往沙发上一坐,接着身子往侧边倒,脑袋搁在沙发沿上,偃旗息鼓。
这人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懒洋洋地开口说:“家里没有男生的拖鞋,等下去吃饭的时候顺便买吧。”
纪亭鹤望着这位前一秒在门外按指纹开锁时还人模人样的女人,转身进了屋子就一副被抽干了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新奇。
纪亭鹤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父母在他六个月大的时候就离了婚。纪晏在拿到他的抚养权后,和前夫协商让儿子改跟她姓。前夫点头同意,但条件是原来协定的抚养费用得减半。纪晏对她前夫的兜里那点破钱压根瞧不上眼,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带着儿子火速改了姓。而纪亭鹤的父亲在把赡养费一次性结清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后来纪亭鹤听纪女士说,那人早就重新另组家庭,又生了个儿子,全家移民去了美国。
纪晏工作忙,纪亭鹤的外公外婆又定居在伦敦,于是每当学校放寒暑假的时候,律所就成了纪亭鹤的托儿所。律所其实没有严格的服装要求,但是因为专业原因,基本人人都习惯于穿着相对正式的职业套装。纪亭鹤从小看着这样的一群叔叔阿姨来回忙碌,不自觉地认为大人在社会上行走好像都应该这样打扮讲究、举止得体,包括后来认识的林之。
他哪里知道林之原来也会有这样松弛又懒倦的时刻。
想到这里,纪亭鹤低头看着脚边东倒西歪的黑色细带高跟鞋,又听到林之懒懒的声线,笑了一声,应道:“好。”
林之听到他低笑了声,心里奇怪,从沙发上抬头看他。
纪亭鹤刚脱了鞋,此刻正弯着腰把她那双脱得乱七八糟的高跟鞋扶正,整整齐齐地摆在自己的球鞋旁边。
林之眨了眨眼,不太习惯被这样照顾,于是又开口试图挽回长辈的高位:“最里面的主卧是我的房间,你住隔壁的那间。床铺都是新的,你去看看还缺点什么,待会儿一起买。”
林之望着纪亭鹤拖着行李箱走去房间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摆放在鞋柜前那一大一小的两双鞋子。回想起纪亭鹤刚刚的举动,有点不太自在的抓了抓裙摆,又蜷紧了搁放在地板上的莹白脚趾。
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动作。
纪亭鹤当时用手指勾住高跟鞋的后帮,将它提起,拎到自己的球鞋旁边摆正。又像是有强迫症般,用手指勾起因为主人乱甩而散开在地面的细绑带,将它轻轻搁放回鞋内。纪亭鹤的手很大,林之36码的鞋子在他手里显得有些过分小巧,他的大手做着这种细致活儿,显得笨拙又认真。
林之观察他的动作,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看。
原因无他,
只是她觉得,那一刻他的手好像握住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