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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2 / 2)

谢凉萤却不这么想,“女孩儿家最怕的就是受寒。你现在年纪轻是不打紧啊,但以后若是嫁了人呢?要生孩子了呢?我记得你每次来癸水的时候都疼得厉害吧?全是以前落下的病根,现在趁着我还舍不得将你嫁出门去的时候,赶紧地把身子给调理好了。”

双珏没想到谢凉萤竟这般心细。下人与主子不一样,主子疼了,还能躺在床上歇着,下人可没那么好的待遇。疼了也得忍着伺候。那点疼对双珏而言,还能忍,并不是断了手脚,疼得极厉害。只是那种并不剧烈的疼,钝钝的,却很是磨人。

曾氏搭了会儿脉,笑道:“阿萤果真看人仔细,看不是宫寒之症?”她看了眼双珏,“可不能仗着年纪轻就不当回事儿,等上了年纪有的苦头吃。”

双珏不好意思地一笑,心思飘到了很远的以后。

谢凉萤并不问双珏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她是知道双珏性子的。倘若事情不顺利,或是没完成,双珏是断不会就这么被她说服先去洗漱,而是当即跪下请罪。

如今她们已经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就等着看老天爷,愿不愿意站在他们这边了。

一夜大雨,将整个南直隶洗的干干净净。天空碧蓝碧蓝的,飘着朵朵白地几乎透明的云彩。空气里弥漫着刚下过雨后的带着泥土芬芳味道的清新,街上夯实的泥地被雨点打出一个个小坑来,被人踩实了之后,又恢复了平整。青石板上的坑洼中带着一个个小水坑,照映出碧蓝的天和白云。城里的人们见停了雨,纷纷出来。

城中的一日,就这么开始了。

南直隶的应天府中,府尹正从小妾的房中被伺候着起来。南直隶不比京城,要上朝。官员们到衙门里点个卯,就能捧着本书,倒碗茶,消磨掉一天。如应天府这般,只要无事,就是点卯都用不着了。反正一些琐事自有下头的人去办。

应天府尹的师爷早早儿地就在衙门里头急得团团转了,但府后头是府尹的后宅,里面全住的女眷,他一个大男人轻易不好过去。虽已经叫了小厮进去催,但心急如焚的师爷觉得滴漏每漏下一滴,都是过去了一年。

好容易见到了打着哈欠出来的府尹,师爷忙躬着身上去,连平日里的问好都忘了,直道:“大人,出事了!”

一句出事了,生生将府尹还没打完的哈欠给塞了回去。他正色道:“何事?”

南直隶是陪都,素来天和人安,没出过什么大事。城里住着的人,除了李家那个刺头,就没旁的人需要他操心了。府尹的心提了一下,莫非是李家出事了?那自己恐怕得赶紧过去一趟,万一得罪了那个难缠的李老夫人,怕是越发不要想着调回京城去了。

师爷急出了一身的汗,“今早宵禁巡逻的队伍在回衙门前,发现李家附近有散落的白骨。虽然已经收拾了一些,但却还是落下了点。如今叫住在城南的百姓发现了,城里头正议论纷纷呢。大家伙儿都说,这李家平日干尽了恶事,如今闹出了这么一场,是老天爷要来收人了。”

府尹并不将这个当一回事,“凭那些流言蜚语说去好了,反正过一阵子没劲了,自当息事宁人。”

师爷一跺脚,“大人!若仅是流言,我怎会当成事儿来说与你。乃是今早衙门一开,就有人递了状子进来,要告那李家,说是那具尸骨应是他家失踪了一年的小子。”

应天府尹对李家从来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无人报官,他就由得李家去。谁让人家教出个好儿子来呢。便是报了官,他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人命官司这个,断不能就这么轻易过去。自己想要去京城,靠的还是三年一次进京面圣的考核。如他这般,说是府尹,其实同寻常知府县令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不过都是一方掌管民生民计的父母官。

父母官的考核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乃是看刑案。所治之地的案子越少越好,这意味着自己以仁治理,感化百姓。本朝皇帝除了寻常案子外,格外注意命案,倘使三年中命案侦破太少,积留太多,便是再好的能耐,也只得一个中下的考核。

府尹想通这一关节,便同那师爷一般,汗涔涔地湿透了刚穿上身的官服。他看了眼师爷,镇定了下心情,“师爷觉得,当是如何?”

师爷也犯难,人虽然已经被他给劝回去了,但状子他却是接了的——百姓们都在一旁看着呢,若是不接,人家直接告到冯相那里,一顶罔顾民意的大帽子扣下来,他还要不要做这个师爷了。

冯相素日里看着倒是好说话,只不知是不是因为小时候过过苦日子,所以特别见不得百姓受了冤,却上告无门的。只要有百姓跑到他府门口哭一嗓子,雷厉风行的冯相便会毫不留情地下死手。皇帝之所以把冯相放到南直隶来,也是为了让他避避风险,堵住那起子御史的嘴。

想了半天,师爷道:“状子我已是接了,不过大人,为了防止有人诬告,还是得派人追查那白骨的来源。看看顶头是哪儿,若不是李府中出来的,那也可能是外头的暗河啊,城南外头不是连着条暗河吗?”

应天府尹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师爷话中的未尽之意,他自是明白,两人一道处理了几年的事务,这点子默契还是有的。把事儿全推到暗河上去,反正人家也不会说话,任你如何说道。那白骨已是看不清了本来样貌,怎能一口咬定就是自家人呢?他还能说这是前朝逆贼呢。这么含混着,到时候既不得罪李家,也对百姓有个交代。便是冯相那儿也好过关。

“就依你说的去办。”

府尹话音刚落,门外就有衙役来报,“大人,师爷,门口有几户人家要递状子进来。”

府尹与师爷对视一眼,道:“都拿进来,人先劝回去。”

“是。”

府尹眯着眼想了想,对师爷吩咐道:“我看,你还是得写个告示。不管怎么说,先将百姓安抚下来。就说此事,应天府即刻就差人审查,一旦有了结果,便告之于民。”

“我这便去。”

府尹在师爷走了之后,想了想,从后宅找了个小厮来,“你,去趟李家,记得不得叫人瞧见了。去把今儿府衙发生的事儿,告诉李老夫人一声,叫她拿个主意,有些事,便是我也断不能违了民意。”

小厮将府尹的话重复了一遍,确定无错后,脚下一溜烟地就从小巷子里窜去了李家后门。

李家宅子里头的主子们都还不知道外头的纷纷议论。倒是后门日日要从庄子上送东西过来府里的人都借着卸货的空档,互相八卦了起来。他们远远就见了府尹家的小厮过来,忙一个个分开,闭上了嘴,低头装作很忙的样子。等人走近了,才在脸上堆起花儿一般的笑来。

“大人今儿可好。”

小厮不耐烦地回了句,“大人好着呢。”又问,“老夫人可在家?”

“自是在的,这时应当刚起来呢。”

小厮是跑惯了李家的人,宅子上下都认得他。所以得了李老夫人在的消息后,他便径自进了府,到了二道门后,让婆子替自己禀告一声。

李老夫人正端着一碗燕窝粥漱口呢,听婆子来报说府尹家的小厮来了,眉头一皱,“不是前些日子刚同他夫人见过,我都说了调进京的事儿,我自会同那儿子说,怎得他又叫了人过来?难道信不过我这老婆子?”

她身旁的嬷嬷赔笑道:“大人怕是心急呢,这都在南直隶呆了多少年了?”

李老夫人撇嘴,“我还急呢,经义一直不愿将我接进京里头去。南直隶有什么好呆的,怎比得过京城。”这么说着,也对府尹这份着急释然了,“叫人进来吧。”

婆子不一会儿就把人给领进来了。府尹家的小厮要比旁人得脸些,并不在院中回话,而是能进屋去同李老夫人说话。

一进屋子,小厮便将今日府衙发生的事对李老夫人一一告知。

“竟有这等事?”李老夫人心下一惊,但面上却还镇定自若,“这些无知愚民,尽看着我们李家钱财多,也不想想,若真是不积德,怎会攒下这偌大的家产来。劳烦回去告诉一声大人,请大人务必要还我们李家一个公道。”

“自然,自然。”小厮擦了擦脸上的汗,“那小的这就回去了。”

李老夫人朝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忙上前在小厮手里塞了个荷包,“劳烦你跑一趟了。”

小厮得了赏,心里却并不多开心。他与城中百姓想的一样,觉得那些白骨应是李家造下的孽。钱虽烫手,但是不拿白不拿。他谢过李老夫人之后就又原路返回,从后门溜走。待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朝李家的方向哼哼“呸”了一口,甩着手里的荷包,回去衙门向府尹复命。

李老夫人心神不宁地坐在屋子里,一时心头慌极了。她问道:“牢里那两个人如何了?”

嬷嬷道:“在水里泡了半个多月了,饭一直有动过,人还活着。但恐怕整个人都废了。”

要不要把人挪出来去别的地方呢?李老夫人拿不定主意,正想找几个儿子过来商量,就听门房又过来报。

“老夫人,谢家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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