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抿唇,五指抓的更紧,眸中水光潋滟,楚楚动人。
楚栖慢条斯理地起身,抓来大氅把他从头蒙到脚,手指重重按一下他的嘴唇,道:你不要出声,我去引开他们。
楚冀与楚彦双双赶过来,一眼还真没看出那是个山洞。两人对视一眼,刚要抬步进去,忽闻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尔等凡人,胆敢打扰本尊清修,不要命了?
循声看去,一个裹着白衣,头戴玉冠,肩披羽带的人就站在前方不远处,那玉冠羽带乃神君配饰,在月光下莹莹泛光,一看就不是仿冒伪劣。
以楚彦打头,一干人当即跪了下去,均惶恐瑟瑟:神君恕罪,我等是在抓捕
本尊不管,你们速速离去,莫要惹我生气。
众人战栗。
那白衣人影伫立在月下,衣袂飘飘,羽带纷飞,凡人看他脚尖一眼都唯恐是亵渎,楚冀楚彦头也不敢抬,当即合声道:是,小人告退,神君请便。
他们躬身缓退,楚彦一脸谨慎地低头看自己脚下,唯有楚冀没忍住,怀着满心憧憬与小心翼翼,多看了那高高在上的神君一眼。
那样高傲圣洁的人,竟真有幸被他们看到么?今日可算是鸿运当头了嗯?
他忽然一顿,眯起了眼睛。
神君仙衣素来干净规整,怎么会无端大了一圈儿,如此不合身?还有那玉冠,是戴歪了吧。
他握紧了手中袖箭,缓缓抬手。
箭矢破空而出,楚彦神色愕然,楚栖却反应极快,头也不回,直接旋身躲过,头顶来不及细整的玉冠跌落,被他一手接住。
楚彦回神:楚栖?!
楚彦冷笑:好你个楚栖,大逆不道藏匿神君画像,如今还敢假冒神君名讳,死性不改,罪加一等,看你今天还往哪里逃!
第9章
楚栖行事通常会做好最坏的打算,故而被拆穿也并不意外。但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定然不是对手,权衡不过一瞬,楚冀的冷笑甚至还没消失,便见他拔腿就跑。
楚彦大喝:给我追!
一溜儿官兵呼啦啦地跟了上去。但这个方向让楚栖很快重蹈覆辙,走投无路。
他站在悬崖边儿,后知后觉想起这个情况似曾相识,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具体是如何发生的了。
直到楚彦的声音传来:怎么,还想再跳一回?
他转身面对咄咄逼人的两位兄长,掌心托着那在月色下泛着微光的玉冠,问道:你们可认得这冠?
刚才楚栖逃的突然,这会儿他们才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思索这冠的来头。只见那飘着羽带的头冠晶莹剔透,其云纹精致细腻,完全不似凡品,仔细看还能瞧出灵纹暗溢,便是不识货的人,只要见过神君的画像,都很难说着不是真品。
如果是仿制,也仿制的过于真实了。
楚冀与楚彦脸色微微一变,只是神情仍然不敢置信:你,你偷了神君的羽冠?!
司方神君与国运相连,每隔一甲子会亲自出面谈经演教,为南唐祈福,每逢此时,必万人空巷。
这么多年来,南唐皇室一族真正见过神君的也就只有当今太后,那还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景帝刚刚出生。
当今天子日盼夜盼,为的就是在六十大寿的时候可以得见神颜,这也不是每个皇帝都能有的殊荣,那一天,身为皇帝,可以享受神光洗礼,甚至可以以坐礼伴在神君身侧,聆听教诲。
而今年,就是一甲子的时候,所以年前一听说楚栖对神君抱有非分之想,景帝才会出离愤怒,宠妃病重不过是为这个愤怒加了一把火。
景帝最怕的,其实还是如果楚栖真的惹怒神君,他一生仅有一次殊荣的机会将会打水漂。
楚彦和楚冀都屏住了呼吸,心跳加快。
这东西最好是仿制的,否则,否则别说是景帝,就是他们,都绝对绝对不会放过楚栖。
尽管,他们本身就没想放过楚栖。
但如果楚栖真的偷了神君的羽冠,若因为这个惹怒神君让今年的甲子之聚打水漂,那可真是百死难赎其罪!便是死了,那也是要鞭尸的!!!
因为不只是景帝期待,就连万民,都无比期待今年的甲子之聚。
楚栖除夕之后就一直住在山上不太清楚,但他们知道,为了迎接这个甲子,百姓们已经自发地开始在晚上点灯,挨家挨户彻夜长明,为的就是防止神君百忙之中游览周天,忘记了回家之路。也是为了表明大家都记得神君的恩德,希望他可以回来看看自己的百姓。
那一瞬间,楚冀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个可怕的念头。倘若因为楚栖的过错而导致神君缺席甲子之聚,皇室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那只怕是要被认为,神君抛弃了楚氏,民众是要反了天的!
楚栖光是看着他们的脸色,就没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倒是不清楚这些人究竟在害怕什么,不过他们知道怕,那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偷?楚栖捧着那羽冠,歪头兀自欣赏着,笑吟吟地道:这是我从他头上亲手摘下来的。
楚彦一惊:你见了神君?
楚冀和其他的官兵却是惊疑不定:你如何能碰得到他?
何止呢。楚栖洋洋得意,重新将那不属于自己的头冠戴在头上,那冠精细却不奢华,如主人一般散发着清冷高贵的气质,顶在他披散凌乱的头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我可是与他独处了两个日夜,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只怕神君如今还手脚酸软,常卧不起呢。
楚冀和楚彦都愣住了。
此处临近神殿,谁也不敢在此说这样罪大恶极的话,唯恐亵渎神听。
可楚栖不光说了,竟还有证据,说他做了。
求证心切,他们已经恨不得直接飞回山洞看个事实,心里无比期望楚栖不过只是撒谎成性。
就在这时,后方眼睛泛红的官兵里,忽然有一个人举起了手里的轻弩:你去死吧!
楚彦立刻伸手去抓那箭,楚栖也条件反射的侧身躲避,脚下却忽然一空,身体站立不稳,射出的箭矢尾端擦过楚彦的手掌,狠狠插在了他的肩膀。
楚栖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冷漠至极而眸子牢牢盯住了那个官兵,后直直坠了下去。
楚冀脸色大变,反手一扇子抽在那官兵的脸上,大怒道:何人许你动手?!
那官兵低头不语,其他人却十分感同身受:七殿下如此猖狂实在是,罪孽深重。
楚冀又何尝不知这一点,但楚栖如果真的亵渎了神君,就这么死了,神君岂不是会降罪皇室?
来不及多想,他转身便走,楚彦恨恨地看了一眼悬崖,握紧拳头,也跟着他们去了。
众人重新回到了方才的山洞,因着楚栖的话,楚彦和楚冀只站在洞口,却无人敢踏出那一步。
如果楚栖说的都是真的那此刻进去,看到了神君狼狈的模样,只怕万死难辞。
几十人的小队站在外面,呼吸均有些压抑。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都心知彼此不会愿意做出头鸟,楚彦道:我觉得,他说的当不得真。
楚冀也是这样想的,尽管那羽冠的确又不像假的,他还是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司方神君法力无边,岂会被那小狼崽子制服?
四目相对,兄弟俩齐齐走向了山洞。
与其提心吊胆,不如一探究竟,毕竟神君积威甚重,在他们心里,打死都不信楚栖真能得手。
只要进去,就可以证明,楚栖不过是在扯空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