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淡淡收回视线,抬了抬手。
楚栖被神侍拽着往外拖,还是纹丝不动,神侍忍无可忍,恨不得一掌拍死他,最终却只能愤愤地将他扛了起来。楚栖任他扛着,眼睛却依旧黏在神君身上,随着自己被扛的动作幅度而精准地寻找着轴心。
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楚栖被丢到门外站稳。
他看着气的脸颊通红的神侍,解释道:我也想伺候神君。
就你?神侍毫不犹豫:你也配?
楚栖手指收缩,他克制地将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神情异常认真:我为何不配?
你真是让本仙十分生气!神侍不愿与他多说,挥手换来白鹤,并一指点在他眉心,恨道:忘记今天的一切,给我滚的远远的!
楚栖意识一沉,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悬崖的另一边了,他茫然了好一会儿,抬手揉了揉眼睛,又回头看了看那个神殿。
他记得自己去了神殿,见到了仙君,但,不记得是如何去的,不记得是如何出来,也不记得是谁,给了他这瓶圣药。
那仙君,可真好看啊。
楚栖靠在树上,扬起脸看着冬日里灰色的树枝梢。
原来那就是司方神君,竟比阿娘还好看呢。
怎么样才能再见到他呢?
楚栖遥遥望向神殿,思考,要怎么样,才能得到他呢?
他站在悬崖边,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被风吹得稀稀拉拉,像风中飞舞的游蛇。
站了好久,开始觉得饿了,这才捡了个石头放在自己站过的地方,然后转身去找吃的。
楚栖其实不喜欢吃生食,虽然能吃,但不喜欢。他喜欢熟的食物,喜欢的吃的很多,原本,当年景帝把他接回来的时候,就是告诉他,回家了,会有很多很多好吃的,还会有很大很大的房子。
他还说,神君会让我们的日子好起来。
他说的都是真的,大房子和好吃的都有,可都不属于楚栖。
那个神君,和所谓的好日子,也都有,也不属于楚栖。
楚栖一路绕过去,避开皇宫的区域下了山,刚到山下,便听有人在大骂:哪个鳖孙偷了我家的鸡?!
大清早真够晦气的,早知道就不该去茶馆儿听他们说那个小疯子。
定是因为他渎神,我都问了,最近好多人都特别倒霉,啊都怪那个丑八怪!谁给他的脸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说人都已经死了,你家丢鸡应该跟他没关系吧?
他可是七皇子!两年前陛下为了国运把他接了回来,他本事大着呢!便是人死了,这晦气也定要一段时间才能过去的!说不准就是一整个流年。
楚栖蹲在屋后听在耳里,觉得自己本事确实不小,毕竟别人都没见到仙君,却给他撞到了。
这村妇说的实在是对极了。
为了奖励她,楚栖决定偷她家一只鸡,一个火折子,一件衣服。
但现在的天实在太冷了,楚栖清楚自己除非给自己找个容身之处,否则就算他有在野外生存的经验,身上的鞭伤这么严重,只靠一件棉衣,也很难挺过这个冬天。
伤口需要清理,有些地方结着一层白膜,已经化脓了。
楚栖还不想死。
尽管看上去活蹦乱跳的,但其实他清楚自己快撑不住了。
他吃了烧鸡,穿上棉衣,翻进了陈禹老先生的家里,偷了一袋银子。
陈禹打了他足足二十七鞭,既然得了他一袋银两,楚栖决定以后报仇的时候少给他一鞭。
就打他二十六鞭。
第3章
有了银子,楚栖也算是小富翁了,他先砸碎了河里的冰,沾冰水把脸擦干净,再去买了个纱帽,然后去成衣店弄了一套像样的衣服。
把自己打扮的贵气一点,这样才可以避免使银子的时候被人看出他是偷的。
楚栖来到客栈,要了最好的客房,使唤小二去打了桶水,然后洗了头发,又拿毛巾避开身上的伤口,将皮肤擦拭干净,熟练地取过匕首,将已经有些腐烂的地方挖了出来。
楚栖的手很稳,薄薄的刀刃刮过表面的创口,如果不是发白的脸色,就好像他真的是铜皮铁骨,不会感到疼。
他认真而小心地给自己上了药,背部不好处理,只能对着镜子,吃力的上完了药,他吐出一口气,对着手臂上的伤口吹了吹,然后非常仔细地给自己缠上了纱布。
他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好肉了,这一缠,就把上身全缠了起来,楚栖站在镜子前,对着照了照,对自己的包扎功力十分满意。
目光忽然和镜子里的自己对上,那笑容顿时淡了一些。
高傲的司方神君,除了那略显诧异的神情,竟连多余的眼神都未给他。
楚栖拖过椅子坐在镜子前,将长发别在耳后,摸了摸脸上的疤痕。
一年前,他徒手拔了五皇子楚冀宠妾的舌头,半夜被他带着人按在地上刮烂了脸,楚栖倒是也想过报仇,但他每次还没碰到楚冀就被察觉了。
楚冀已经清楚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防他防的很厉害。
司方神君不看他,是嫌他丑么?
楚栖把头发放下来,挡住两边脸上的伤。
也没那么丑吧?
阿娘以前常说,他长得可好看了,刚回宫的时候,那个自称是他父皇的男人也夸过他。
是因为脸上的疤,所以才显得丑了么?
楚栖的眼睛忽然沉了下去,他起身一把推开了窗户,冷风扑面,楚栖目光阴郁的凝望着皇宫的方向,低喃:楚冀
那不记得谁给的圣药果然有效,第二日的时候,楚栖的身上就结了血痂。
但他没有继续用在身上。
如果这东西可以治鞭伤,那是不是也能够治刀伤?
怀着美好的期望,楚栖重新去买了金疮药,把圣药全部都用在了脸上。
多日之后,他发现脸上蚯蚓一样扭曲凸起的疤痕稍微平复了一些,只是可惜的是,药不剩多少了。
楚栖专门趁着这段时间去搜集了一些关于司方神君的书籍,像他们这样的神仙,一般都是以居住地或者封号命名,神君因司管南地而称司方,单名似乎还有个易字,但这些书籍杂乱,也有人认为是后人杜撰。
因容貌过于姣好,人间还有人称他为漾月神君,有貌赛月华之意。
楚栖依然每天都会去悬崖边看神殿,每去一次,他都在自己站过的地方放一块石头。
如此这般过了十六七日,圣药彻底用光了,楚栖的脸上的疤痕倒是平复很多,至少没以前那么可怖,可那细细的刀痕依然存在,在白净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楚栖想给自己添置几件衣裳,可手里的银子却不够用了,固然陈禹家里十分好进,可毕竟从事的不是什么油水职位,不够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