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点没变。
明澹笑了一下, 道:先去吃饭。
已经放弃了美人, 美食自然是不能舍了, 楚栖当即迈开脚步走在了前面。明澹这个人看着不怎么样, 可是给吃的倒是实打实的, 楚栖坐进去就埋头苦吃, 目的性极强。
尝尝这个酒, 是甜的。一只手将酒杯递了过来,楚栖接来一饮而尽,又问他:法宝呢?
你也稍微顾忌我的感受。明澹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我这个旧人, 是分不得你半点眼神了?
是你要在我身上找漾月的影子,不是我要跟你打听上辈子的事。楚栖说:我们的交易从我吃饭开始,到我吃饱结束,这期间你可以随便看我,之后你要记得把许诺的法宝给我。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变没变他都只是楚栖, 在自己的生活不受影响的情况下,楚栖对上辈子的事情半点都不好奇。
他不在乎漾月是不是天之骄子,也不在乎他和帝君是真情还是假意,甚至不在乎是不是真的有人把漾月害死了。
没有记忆的事情,甚至都不是这具身体经历过的事情,休想在他心中留下半分痕迹,引起他半点共情。
我与漾月曾经两情相悦,无奈我与鸟族已有婚约,当时鸟族势大,为了避免争端,我不得不辜负了他。
哦。
漾月因此被我伤透了心,独自投了忘川转世,我心中十分内疚,也一直在暗中寻找,没有想到,再次见你,竟已经是万年之后。
哦。
还是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除了自己谁都不在乎,想要了直接开口,不想要的问一嘴都觉得多余,连敷衍一句都不肯。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所有的人在他眼中都无足轻重。他红衣蹁跹,将明媚的颜色留在所有人的心底,可所有的人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一般。
别人的悲伤,痛苦,郁闷,纠结,愤怒,在他眼中,好似一个笑话。
明澹的眼底涌出阴郁的雾气,萦绕着缠满眉间,他捏紧了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又轻笑了一声,道:小七,你真的喜欢司方么?
楚栖眸子闪了闪,漫不经心道:还行吧。
喜欢师父的事情只能告诉师父,别人如果知道了,来跟他抢师父怎么办?
还行?明澹再给他倒了杯酒,道:如果一天你和师父只能活一个,你选择哪个?
那当然是我自己了。楚栖理所当然地道:难道你会愿意为了别人去死么?
有那么一个人,让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明澹再次饮下了一杯酒,他望着楚栖,道:你明白吗?心甘情愿,被怎么样对待都可以的那种,心甘情愿。
楚栖不明白。
他只知道嘴巴里的红烧猪脚很好吃,他是别人对他好才愿意去回报的人,要他心甘情愿不记回报的付出,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专心啃着猪脚,一嘴油光,衬的明澹复杂落寞的心绪仿佛是一场戏剧性的表演。
楚栖很快吃饱了,他拿起热水烫过的帕子擦了擦手,再次看向明澹:法宝呢?
明澹郁郁望着他,他喝了点酒,眼睛变得漆黑而湿润,看上去有些可怕。
楚栖一边警惕,一边又问:法宝呢?
我请你出来吃饭。明澹终于再次开口,他自袖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卷轴,抬手递过来,轻声道:你却只与我说了那么几句话,可真是让人伤心啊。
还好,伤心的应该不只是他一个,司方为着小东西尽心尽力,到了小东西嘴里,不还是不如他自己的性命重要,或许在必要的时候,楚栖会推他出来挡刀也说不定,不,是一定会推他出来挡刀。
他心中忽然诡异的获得了平衡。
楚栖已经接过了卷轴,道:怎么使的?
这是九州山海图,是漾月造出来的异空间,在图里,他是创世主。
楚栖觉得亏了。
他还以为是什么傍身的大杀器。
或许是被他愤怒的表情取悦,明澹扬了扬唇,道:你若想要别的法宝,明日还出来陪我用膳,要什么,我有什么。
楚栖接过卷轴,闷头不吭地回了房间。
他没有直接发怒,因为他察觉到明澹真的对他起了杀机,就在方才那一闪而逝的瞬间。
虽然楚栖有把握跑得掉,但却不能保证自己毫发无伤,还是听师父的,以后少跟他打交道的好。
重新回到师父的结界内,楚栖陡然安心了很多,他脸颊微微发红,甩了甩头,将卷轴丢在了桌子上。
他转过屏风,师父已经醒了。
他与楚栖完全相反,是能坐着绝不躺着,能站着绝不坐着,这不,刚一醒来,就又盘膝坐的笔直,固然披头散发,也依旧端正威严。
楚栖直接扑过去撞在他怀里,嘟囔道:那个帝君真的想杀我,虽然只有一瞬间我再也不理他了。
神君没有说话。
外面虽无法窥视结界内部,但他若有心想听外面的声音,也是有办法的。楚栖与明澹的谈话他已听的一清二楚,他低头看向胸前的人,半晌,问道:饮酒了?
喝了一点点。楚栖说:好奇怪,刚才一点都不觉得醉,一见到师父就醉了这是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睡会儿吧。
师父一起。楚栖踢掉了鞋,拱着他朝床上爬,神君被迫后挪,楚栖搂着他的腰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腿上。师父身上的味道最好闻了,那股香中分明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凉意,可却莫名的叫人感到舒适,楚栖吃饱喝足,方才一直警惕,这会儿放下心来,酒劲儿冲的脑子越来越晕,嘴巴忽然有话要说:他给了我一副山海图没用的东西,早知道不去了。
神君不语。
谁稀罕他的东西。楚栖把脸埋在他柔韧的腰腹,道:我还是陪着师父,最喜欢师父了
明明方才说的还行,如今又成最喜欢了。
也不知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明天就走。楚栖又说,含糊不清:带师父一起走
楚栖很快睡着了。
他醉意朦胧说的话倒也都发自真心,第二天一早,便爬起来画了阵法。他天赋好,这方面从未出过差错,做起来是一气呵成。
今天的师父出乎意料的乖,被他扯着衣袖走进阵法也全然没有反抗,楚栖顺手将山河图捞起来,塞到师父手里,道:说好了,拿回来给师父。
这若是一把神兵利器,你可还会给我?
待我死后,我的一切都是师父的。
楚栖启动阵法,他修为虽低,但胜在对灵力把握精准,转瞬移出几十里不在话下,就是丹田一瞬间会空荡荡的,需要缓上大约半个时辰。
几十里外的密林内,空气突兀地泛起波纹,很快,少年扯着他的神君从波纹中走出。盛夏的天气,迎面而来的热气闷的楚栖差点窒息,他挥袖引来一股清风吹去燥意,回头见神君依旧月明风清的模样,忽然不知哪里来的体贴,主动将他腕上锁链隐去,道:师父,你怎么了?
从醒来开始,他就觉得师父不太对劲儿。
难道还在为昨日弄晕他的事生气?
我想家了。神君淡淡道:想回神殿。
楚栖抿了抿嘴,好不容易把师父偷出来,他自然是不想送他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