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旖旎抬起头,唇舌冻得失控,像锈铁的钥匙在锁眼里发出“得得”的声音。她在“得得”声中望着伞下的陈伯宗,他冷漠的手指伸进她的嘴唇里,唇齿在他指尖失控颤栗,连带着他的手指也变得冰凉。而他的眼神软化了他的动作,让她潜意识相信他只是想感知一下她的体温而不是在讥嘲她的愚蠢。
陈伯宗只一顿便收回了手:“你还要坐多久?”
方旖旎又怜又倔地伸出手,她要他妥协。
两人相视着,半晌,陈伯宗握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寒意忽而四散。
陈伯宗的身体是烫的,她把冰凉的手贴上去,似春日里的雪人要化了,化进他的袖口,钻进他的手心。
方旖旎半个身体都贴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就差脚踩脚地让他一人承重两人了。
陈伯宗低呵:“松开。”低得像无可奈何。
方旖旎闷声松开手,陈伯宗把伞往她手上一塞。方旖旎微怔,陈伯宗弯腰把她打横抱起:“伞举高点。”语调那么淡,仿佛不仔细听得话就要错过了。
于是她傻傻又执着地把伞举高,手臂酸涩,雨点跑进袜子里。
陈伯宗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了雨,引得她想去抹,止不住一看再看。
陈伯宗稳稳走着。
耳边是雨砸在伞面上又闷又远的声音,鼻端是潮雨是冷意是他身上的气息,醺醺然混合在一起让她有些醉了。
方旖旎把脸轻轻贴上他的肩膀,像躲进蘑菇下避雨的小蟋蟀在拂动触角窃喜。
“很怕?”
方旖旎默了会儿,轻声:“我们正常恋爱不行吗?”
陈伯宗闻言驻足。
方旖旎抬头,他的睫毛长长地覆在眼睑上,让他的目光显得格外深沉与漫长。此时专注凝望过来,像投了一个世纪的心神在她身上。
方旖旎没换洗的衣服,在房间等烘干。游思时想到谈绪,谈绪精于玩物,从认识他到现在,她就没见过谈绪不知道、玩不好的。她是不是可以理解谈绪玩物,陈伯宗玩人?可是人怎么能和物对等?虐恋双方都是自愿的吗?这难道不是一种精神失格吗?bdsm的世界,方旖旎可能永远都想不通。
衣服干了,方旖旎脱下浴袍换上,等她出门,雨都停了。
没看到陈伯宗,她走去楼上,陈伯宗刚好下来,换了一身。
两人一上一下对视了会儿,方旖旎先转开了,转脚往下,快了两步,继而慢了下来。
下了楼,陈伯宗道:“走吧。”
“去哪儿?”
“回去。”
方旖旎见他两手空空,猜测他应该是长期租下了这边的别墅。路过大门金属反光处下意识照检了几秒,卸了妆,总觉得在他眼里更无处可藏了。
陈伯宗开车,方旖旎坐副驾驶。方旖旎频频往后张望,陈伯宗问:“看什么?”
“没什么。”方旖旎不好意思说她怀疑他把那个女人关在后备箱。
道路湿滑,他开得不快。方旖旎觉得车内过静,找话道:“你知道胫衣吧?像现在的吊带袜,坐姿不雅就容易暴露臀部,所以秦汉时期的人十分注重礼仪,跪姿一定是端端正正的跪坐。”
陈伯宗投来一眼:“你想说什么?”
方旖旎抿了下唇:“为什么跪姿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意思?以前明明是用以遮羞的礼教。”
“你混淆了概念,从古至今跪拜礼制都意味着尊重与服从。”
方旖旎理了一下头绪:“跪是礼节,跪坐只是一个姿势。”
“嗯。”
方旖旎突问:“要是我不愿意,我们是不是到此结束了?”手指无力蜷缩,似把力气用尽在这一句话上。
循循善诱里必有诱骗,步步为营里定有谎言。
陈伯宗缓缓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