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阿宋踌躇着,“我们最近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寻找樊小姐,董事会那几位老爷子私底下都有意见,还有人将状告到了温董事长那。”
温浅如墨的双眸寒光倨傲,面上却一派平静,“他们不是为了这事闹,是为了前几天我提出的改革举措闹,樊歆的事,他们无非是借题发挥。”
阿宋附和道:“集团改革削弱了他们的权利,他们心有不平是肯定的。”
“随他们闹,这问题必须解决,没得商量。”
阿宋道:“我就担心温董那边……”
温浅看向窗外夜色,淡然的眉宇透出强硬,“姐姐姑息他们已经很久了,我不能再姑息。”
他站起身向外走,边走边向阿宋道:“晚了,我回家,你也回去吧。”
“回家?”阿宋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您要回清泉旧宅?那离市区太远了,您还是住公寓吧,我送您去。”
温浅静默着,视线穿过玻璃窗,越过市区的斑斓霓虹,落向茫茫远方,道:“家,再远也是家。”
※※※
深夜两点,温浅离开荣光,驱车回到了温氏旧宅。
洋房小院里一片漆黑,温浅原本微含灼热的眼神暗淡下去。
多少次他回这个地方,总是怀抱一丝希翼,希望屋里灯光是亮着的,还同从前一样,玻璃窗后有昏黄的暖色调光芒,而某人听到汽车的声音便拖着粉红色拖鞋欢喜地迎上来,“希年,你回来了!”
她冲上来拥抱他,要么搂着他的腰撒娇,两个梨涡浅浅荡漾,要么拿着刚做的小吃往他嘴里塞,如果他不吃,她便嘟起嘴唇,故作生气的样子尤为可爱。
等他进了门,她便会像个贤惠的小妻子,屋前屋后围着他转,给他拿拖鞋,替他脱外套,接着她便让他在沙发上等着,没多久厨房传来阵阵的香,两人便有说有笑用晚饭。
饭后她喜欢窝在他身边,他看文件,她就看书,他累了倦了她会替他捏肩捶背,偶尔还会讲笑话博他一乐。她的笑话都是冷笑话,譬如:一天小明在看古文,爸爸问他你在干什么。小明说:“古文(滚)。”爸爸:“你说啥?”小明又说:“古文(滚)。”最后爸爸把小明打了一顿。再譬如:“木兰,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卧槽你知道我是女的了?!!”“卧槽你是女的?!!”……
奈何他是没什么笑点的人,这些笑话他从来不觉得好笑,往往一个笑话讲完,只有她独自笑得在沙发打滚……原本觉得无趣的他,看她笑得捂着肚子,红扑扑的脸埋在抱枕下,最后也笑了,不是因为笑话好笑,而是以为她太可爱。
是的,太可爱。可爱到他无法不爱。
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像她一样,不求任何回报,不因任何理由,掏心挖肺喜欢他,倾尽所能对他好。
唯有一个她。
他从前仅仅觉得自己喜欢她,不觉得有多爱。在他眼里,喜欢与爱是分割开来的两个词,喜欢是一时之欢,爱是终生之诺。他是天生淡漠的人,爱这种炙热到需要终身厮守的情感对他来说,太过奢侈。而她离开之后,他才发现,他对她,其实早就不止喜欢。
他早就爱上,也许是在巴黎一起嗅着蔷薇花香的日子,也许在她一次次撤下他的冰水换上花茶的瞬间,也许在那个烟火盛放年饭鲜香的除夕夜,许是在她将最珍爱的碧玺送上之时……在无数琐碎而温暖相伴的瞬间,爱一点一滴无孔不入,最后深入骨髓。
可这些,都没有了。再没有人为他做可口的饭菜,再没有人在他沉闷之时费心逗他开心,再没有人,在这样孤寂而茫然的夜里,为他点一盏归家的明灯。
夜色岑寂,温浅缓缓穿过庭院,庭院里的腊梅花与茶花早已经凋谢,四月的海棠在枝头结出一嘟噜一嘟噜的水红花苞,这样美丽的景致,她应该是喜欢的,可惜没看见。
他静静伫立在花树下,过往甜蜜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重温着曾有的幸福。
微凉的冷风吹过来,簌簌的枝桠将风分离撕裂,风中飘荡着的,回忆的破碎的,都是梦。而树下的人还在遥望远方,盼着梦里的那张面孔,回家。
star,让我找到你,让我带你回家。
※※※
z市,天气晴朗。
时间在婚礼的筹备中过得很快,一晃便四月二十号了。
婚礼基本准备周全,只差两件事未完成。一是还没去民政局领证,二是未正式对外界发出通告。前一件事是因为樊歆的身体未全好,后一件事是慕春寅还没安排。一方面他担心过早泄露婚礼消息会节外生枝,比如荣光的某人发难抢婚……他并不畏惧对手,但他希望一辈子一次的婚礼,全程顺利,不留任何不快。
另一个原因是他想让樊歆以一个轰动的姿态惊艳整个圈子。不露面则以,一露面就是石破天惊的“慕太”!嗯,想想当荣光那谁谁得知这消息后的表情他就痛快!
于是痛快的某人吹着口哨上了二楼,兴致勃勃看着自己的新娘子试礼服。
几套礼服都已定做好,皆是纯手工打造,一针一线,一珠一花,无一不精无一不美。看着樊歆拖着长裙的优美身姿,慕春寅忍不住拿着相机在旁拍了几张。
欧式立镜前的樊歆拿手挡他,“你别拍。”闲暇时他一玩单反就喜欢拍她,吃饭拍睡觉拍,这次连试礼服都拍。
“你身子没好拍不了婚纱照,还不许我过过手瘾?”慕春寅放下单反,从背后搂住她,他的衣襟贴着她的背脊,双臂环过她的肩,顺着她的胳膊握住她的手,呈一个半锁着她的o型,据说这是一个在心理学上隐含霸道的姿势——拥抱之人不仅想在身体上亲昵对方,更渴望占有对方的精神与灵魂。
樊歆微微一僵,但没拒绝,她视线一转,去看面前的镜子。
大幅立镜清晰的投出两人的身影,他面容俊美长身玉立,而她身姿窈窕容颜妍丽,那拖尾的礼服逶迤在地板上,像盛放的花。他将脸贴在她脸上,笑着道:“等去希腊度蜜月我可要找个团队好好补拍。”
他潮热的呼气拂在她的耳垂,樊歆不动声色往后靠了靠,避开了他的耳鬓厮磨。
他并未发觉,又说起另一件事,“婚礼只剩四天就到,还不去民政局?”
他三番五次催她领证,都被她以身体不适往后延。眼瞅着再拖不下去,樊歆倏然抿唇一笑,“你要是带我去看电影,我就跟你去领证。”
“看电影?”慕春寅的脸色浮起警惕,视线落在樊歆的脸上,随即微怔。
樊歆笑盈盈扭头看他,唇角梨涡甜甜荡漾,微翘的嘴角透着少女的娇憨,似回到十四岁之前两人的亲昵依恋。阳光打在她身上,为她沐浴上一层蜜色的光,灿烂得直晃他的眼。
慕春寅刹那恍惚——她有多久没有对他笑过了?自湖心岛那晚以后,她便被阴霾笼罩,此番突然展颜,简直不亚于阳光推开厚重乌云。他心中欢喜,方才的疑惑一扫而空,问她:“怎么忽然想看电影?”
她低头拨动着礼服上的腰带,宝蓝色的丝缎将她指尖衬托得白皙如玉。她说:“明天王导的电影不是上映吗?他是我师父,我答应过要捧场,不能失信。”
她这要求合情合理,慕春寅思索片刻,回答的话却像一场交易,“那好,明天上午我带你看电影,下午你就陪我回y市领红本本。”
樊歆眸光微闪,经过短暂的沉默,她颔首,“好。”
※※※
入夜,慕春寅像往常一样同周珅开视频会议,公事完后慕春寅无意说了明天去看电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