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焕然摇头,“那玩意六七月份才开始叫呢,现在还没谷雨,肯定不是它,再猜。”
“猜不到了。”田果除了不怕蟑螂,其余的昆虫都怕。“你知道就告诉我吧。”
焕然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还以为你知道,所以问问你。好歹比我早下乡一周,竟然就这个水平,米同志,看来你还是学的不够刻苦。”
田果鼻子气歪。大哥,你是来搞笑的吗?
两人沿着村里大道往前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路边没灯,但月光明亮,焕然举着手电筒走在田果前面照路,这几日旱得要命,泥土地晒得硬邦邦,有的路不平,有的路上堆着一坨牲畜粪便,焕然就边走边提醒。
走到一处机井边,焕然忽然停下脚步,把手里的锄头递给田果,然后跑到机井边。过一会儿又跑回来,手里已经捏了一个大红苹果。
“吃吧,富士。”他甩甩上面的水珠,然后递给田果。
“哪儿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
田果翻了个白眼儿。苹果太大,她一人吃不了,左右手齐上阵,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把苹果从中间分开,倒是把手指头掰疼了。焕然叹口气,心想你为什么不求我呢?
他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红红的苹果跟团火苗似的在她两手见滚来滚去,实在没忍住,伸手带着点蛮横拿过来,数落道:“就你那两条麻杆儿似的胳膊估计掰黄瓜都费劲,还是我来吧。”
“谢谢啊。”田果捋捋头发,指尖已有苹果的香味。
焕然鼻子哼哼:“别客气,我不是心疼你,是心疼苹果。挺好的东西都开被你弄烂了。”
两天后,田果那一批工人圆满完成任务坐车回城。
回城前,二队还特意办为她和张扬一场表彰大会,表扬他们那日夜晚为保护集体利益,不顾个人安危勇斗小偷的举动。
表彰开始后,田果和张扬胸前一人一朵大红花,身后主席台,吴叔用一把老烟枪嗓慷慨激昂地描述那晚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吴叔真是人才,短短一分钟发生的事愣是说了半小时还没结束。
台下人群屏息凝神跟听评书似的,台上田果被太阳晒得一阵阵头晕,大红花把她圆乎乎的小脸映得通红,腮上像抹了两团胭脂。
“哥,你到底跟田果是啥关系?”
二队大门口,钮焕然手里拿着几株狗尾草,背倚着墙根,似笑非笑地目光从草帽下缘“飞”出来落在田果米分嫩嫩的小布褂子上。旁边,利生脑袋探过来,朴实的一张脸,眼神却八卦的很。
“没啥关系。”焕然漫不经心。
“瞎说嘞,昨天电影放到一半你就把她叫出去了。说吧,你俩昨天到底干啥去了?”利生又把耳朵往焕然嘴边凑了凑,他刚从鸭圈出来,身上一股难闻的鸭屎味。
焕然把他脑袋推开,说:“没干嘛,就是聊天散步谈谈人生理想。”
他一本正经,把利生恶心的够呛。“哥,你这人不实在。”
“哪不实在?”
利生说:“我有啥事都告诉你,你有啥事为啥不告诉我呢?我又不是大嘴巴,还能给你广播去?你就说吧,是不是看上米田果了。”
“没有。”焕然想也不想地答。
“你不喜欢她?”
“不喜欢。”
他说的笃定,倒是让利生一愣。“你......瞎说嘞。”
焕然笑了,“骗你干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有啥可隐瞒的。”把狗尾草塞进利生手里,转身大步离开了。
日头灿烂,土地被阳光晒热气腾腾,像踩着一团火往前走。
焕然衣襟敞开,露出已晒得黝黑的胸膛,嘴里跟念咒语似的不停念道着:“我,喜欢她?怎么可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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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城,田果收获颇丰,除了带回去一个大奖状,吴婶跟二喜还送了她一袋子玉米面和小红辣椒。
“姐,回去后你用缝衣服的线绳把这些辣椒穿起来,然后栓在屋檐下,这东西不怕晒,晒干了和菜一炒更好吃嘞。还有这玉米面,我家去年新打的,做窝窝头,贴饼子都好吃的很。”
二喜提着田果的大包小包一直将她送到回城的汽车上。
汽车里乱糟糟的。一趟劳动让许多人成了朋友。大家都在依依不舍的告别。
司机师傅来过这个村好几趟,跟二喜都熟了,二喜用纸兜子包了十来个鸡蛋递给他。师傅明白她的意思,当机立断把紧挨着驾驶室的倒座给了田果。
田果感概万千,拉着二喜的手说:“二喜,谢谢你跟吴婶照顾我,有时间我就回来看你们。”从兜里掏出10块钱,“这次下乡我也没带多少钱,10块钱算我随你跟利生结婚的份子,拿着,别客气。”
二喜推脱:“姐,不用了。”
车快开了,田果不跟二喜拉拉扯扯,直接把钱塞进她外衣小兜,说:“二喜,利生是个好男人,女人这辈子不容易,碰到一个真心对你好凡事都护着你的要珍惜,利生不错,平日里欺负他几下就得了,别总欺负他懂吗?”
二喜点点头,“懂嘞。”
汽车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回到市区。张扬家牛掰,不知从哪儿借来一辆三轮车,他表哥——也就是董桂花的儿子骑在三轮上,见张扬下了车,赶紧挥挥手:“扬扬,这边。”
扬扬?田果被这么甜的小名儿逗笑了。
张扬瞪了表哥一眼,冲他挥挥手表示自己听到后,就问田果:“你怎么走?”
“去对面坐公交车。”
张扬伸长脖子望了马路对面一眼,几波回城的工人已把对面狭小的公交车站挤得满满当当。“那么多人你挤得上去吗?”
“没问题。”田果把书包往肩上一背,挤过春运火车的人还怕挤公交车?五分力道使出来就够了。低头时忽然发现自己还拿着张扬的米分脸盆,“差点把这个忘了,脸盆还你。”
“不用了。”张扬不接脸盆,“你用吧,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