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离去的时候,犹疑片刻,说出了心中所想:“你,如果找到你父母,祝你顺利。”
云涯一惊,夏暖已经掀了帘子出去了。
云涯回味过来,嚎一声,脑袋一下子往后倒在马车座上,蠢透了!前几日还说这姑娘傻,夏家的果然都不要轻看。咦,刚才不是准备要说报答她的事情吗,云涯又长嚎一声,全他娘被夏暖话题带跑了偏。
夏暖回了王府,和水千告别了,在原地站了会儿,就直直往主屋走去。
如她所料,萧羽正在书房处理公务。
萧羽见夏暖来了,放下笔,笑着道:“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夏暖深吸口气:“是为了子玉哥的事情吗?”
萧羽讶异,点头,让侍女倒了一壶花泡的水来,和夏暖分坐于小案两头,给夏暖斟满一杯。
“你不是喜欢宁植吗,怎么不愿意嫁他?”萧羽想罢还是直入主题。
夏暖手紧了紧,低头默然了好久,抬头的时候脸上有平时不多见的坚决,她释然笑了。
“小爹,我知道我活不过二十了。”
萧羽心中一滞,接着是无比的愤怒,右手猛然一拍桌子:“是哪个奴才嘴碎,看我不活剐了他。”
夏暖脸上不见失落,她捧起水喝了口,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不是谁告诉我的,是那天我回来了爹让我来找您道一声平安,我在门外整理仪容的时候,亲耳听到的。”
萧羽一愣,默了好久,他只觉对面的夏暖平静得令他窒息,柔声道:“小暖,别听尤复礼说,我和你爹还在找办法。”
夏暖摇头,恬淡道:“小爹,宁家一脉单传,我,喜欢子玉哥,但是,我不一定适合子玉哥。”她眼波闪亮,那弥漫的点点水汽更是让她的眼神晶亮。
萧羽内心苦闷,他吸了口气:“你是郡主,安阳王嫡女,怎么会配不上宁植。”
夏暖说出的话却是远比他以为的有远见,她声音很低,吐字却清晰:“小爹,大夏皇亲贵族娶妻生子态半都很晚,我若是嫁给子玉哥,以后我走了,子玉哥怎么能娶到好人家的姑娘作续弦。子玉哥,应该值得更好的,至少,能给子玉哥生个健康的孩子吧!”
“我生来带胎毒,生的孩子,怕是……”夏暖又低下了头。
萧羽无言,他看着夏暖,夏暖说的话乖觉得令他心疼难耐,这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闺女,萧羽闭眼叹口气,想起夏暖才出生的时候身上就大片浮着青紫……眼中一涩,不再反驳。
夏暖接着说:“小爹,我这几天想了很久,忽然觉得活多久,还能活多久都没什么,但是我不想再这样活着。”
“什么意思?你,不喜欢什么吗?”
夏暖用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往外看了看:“人终归是要死的,小爹。但是我不想我死的那一天能回想到的都是安阳王府的一草一木,我喜欢京城的街道,我喜欢普渡寺的桃花,我,也希望能帮到我能帮到的人,小爹,我不想再因为病禁锢在王府。”
“但是你……”
“小爹,”夏暖打断了萧羽的话,“如果我真的活不过二十岁,至少,我还能再去看看这个俗世,看看书上写的清风明月小桥流水。”
“我十六了,至今只出府过两次,我,想出去看看走走,就算可能走不出京城,也想去。”
萧羽看着夏暖坚定的眼神,蓦然失语。
这些年来,夏暖从来都是柔声求着他们带东西回来,宁植和谢娴来府里了,尽是缠着他们讲京城中的轶事,虽然也闹着想出去玩,他们不让,她也就叹口气了事。可,萧羽想到自己十六岁的时候,那时候和夏玮两个人去了不少好玩的地方,打架什么的多得很,不止京城,连边关两个人都去疯过……
原来,不知不觉,竟是将夏暖关成了笼中雀。
萧羽张开双手:“小暖,来,小爹抱抱。”
夏暖埋首进萧羽怀中,萧羽难过闭眼,没想到,最先接受命不久矣这个事实的,不是他也不是夏玮,而是夏暖自己。
“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喜欢宁植那小子很久了。”萧羽柔声道。
“恩。”夏暖点头,慢慢清泪流出,她确实,喜欢子玉哥很久了。
萧羽怀中抱着夏暖,他却觉得好似不久就会失去这个一手带大的女儿了,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踏云楼。
水千道:“堂主,到了。”
水千看着云涯提着个篮子下车了,莫名喜感。
云涯本想随手一扔,可看见那红艳艳的樱桃又觉得可惜了,到底是让下人拿去洗了。
云涯转身问:“死胖子关哪儿了?”
水千:“最里面。”
云涯点头:“给老子提出来,先洗洗吧,我来亲审。”
水南将死胖子送到刑房外的时候,云涯正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樱桃,怎么看,怎么妖邪得紧。
水南悄声问一旁的水千:“我们踏云楼有樱桃?”
水千道:“今日郡主送的。”
水南兴奋得招子都亮堂不少:“郡主?!”
水千点头。
水南问:“郡主怎么样?”
水千想了想,如实回:“是个小美人。”
水南眼睛又亮了一层。
云涯撇撇嘴巴:“还不快给老子把人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