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发烧了,你能、能过来送我去医院吗……”
她在电话那头礼貌且陌生地询问,声音虚弱如同呓语,薛裴的心顿时像被针扎了一下,痛感从里到外蔓延。
从前最爱黏着他的朱依依,现在连生病给他打电话都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薛裴披了件大衣,抄起车钥匙立刻跑了下楼。
电梯的楼层提示灯一闪一闪的,在这静谧的夜里更让人心情难以平静,薛裴焦躁得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大概是他这边太安静了,朱依依忽然开口,那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她问的是:“薛裴,你会来吗?”
“别怕,我马上到。”
他温柔的声音传到电话那头,仿佛有了让人安心的力量。
朱依依小声说了句好。
电话一直没挂。
轿车在马路上一路疾驰,在这个三月的春夜,薛裴慌乱得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捏出了汗。
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暑假,朱依依爸妈去了外地旅游,朱依依在他家里借住,那两天薛裴爸妈去了邻市参加婚礼,只剩下他和朱依依在家里,没想到半夜她就发了高烧。
也是在这样一个四下无人的夜,他背着高烧的朱依依在大马路上心急如焚,焦急等待着来往的车辆,他人生中第一次觉得时间流逝得那么缓慢、那么煎熬。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这夜实在太安静,路上没有一辆车经过。
薛裴背上的衣服洇湿了一片,身后有隐隐的抽泣声传来。
他意识到朱依依哭了。
“好好的,怎么哭了?”他一时有些慌乱。
朱依依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她那会年纪还小,一边抽泣一边说道:“薛裴,我有点害怕。”
薛裴温声说道:“别怕,我在这呢。”
“我额头好烫,你说我会不会烧成傻子啊,万一我要是变成傻子了肯定考不上大学了,那我以后怎么办?”
薛裴噗嗤地笑了声,将她放到一旁的长椅上。
“你怎么还有空想这个。”
“薛裴,我要是变成傻子了,你会照顾我吗?”
“会。”薛裴握着她的手,“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朱依依仍旧是病恹恹的样子,但语气里却带着期待:“那你会照顾我多久?”
薛裴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你说多久就多久。”
“这可是你说的哦。”
“嗯,我说的。”
……
薛裴赶到朱依依家楼下的时候,电话那头已经没了声音。
他用力地敲门,也没有听到任何应答声。
幸好薛裴在门口的鞋盒里找到了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朱依依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脸色苍白,薛裴用手探她的额头,烫得不像话,他没有一刻犹豫,立刻抱着她下了楼。
朱依依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好像被别人抱了起来,那怀抱温暖,熟悉,带着少年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意识好像渐渐变得无序,那感觉就像一下回到了十年前,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而不是已经被社会重锤过的成年人。
无意识地,她往薛裴怀里钻了钻,就像小孩在噩梦中寻找安全感的庇护所,可那一刻,薛裴脚步却顿了顿,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怔愣间,他听见朱依依小声喊他的名字:“薛裴。”
“嗯,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明明还闭着眼睛,朱依依的眼泪却倏的掉了下来,就像小时候生了病,家里人来学校接她回家,她一见到他们就委屈得不行,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薛裴心脏都攥紧:“不哭,没事的。”
“我好像已经烧到40°了,额头很烫。”
“马上到楼下了,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嗯。”
生病中的朱依依好像一下又对他放下了所有防备,或者说在高烧中她早已经忘记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依赖着他、爱跟在他身后的朱依依。
车上,副驾驶座上的她一直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如孩童梦中的呓语,薛裴没太听清。
他唯一听清的是这一句——
她说:“薛裴,原来长大的感觉没有那么好。”
抽泣声让她的话语变得支离破碎,眼泪好像流不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