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让顾灼更加确定——
朝廷、京城,离不了傅司简。
“皇婶,上次的粮饷送迟是朕失察,以后每年朕都提前盯着,断不会再出这等纰漏。”
闻言,顾灼起身恭敬行了一礼:“皇上言重,臣替顾家将士谢过皇上。”
既是说到粮饷,她便又问了另外一事:“臣带来的兵马在京城需用的粮草,依皇上的意思,臣按多少天的量向户部申请比较合适?”
“皇婶您先坐下,”裴昭想了想,才道,“先按一个月吧,让他们和羽林军在京郊大营多切磋些时日,取长补短。等凉州新任太守的人选定下,再动身回北疆。皇婶,这一个月就让皇叔带您四处逛逛。”
顾灼藏在桌下的手攥得死紧,靠着掌心的刺痛勉强稳住声线,艰难地应道:“是。”
旁敲侧击之前做好的心理准备尽数化为齑粉。
她自欺欺人地在心底反复念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2。
却知道,自己已经失魂落魄,脆弱得不堪一击。
只有一个月了。
这个意味着“到此为止”的期限,如一块巨石,绑着她所有的欢喜沉入暗不见底的深潭,再无浮上来的可能。
涟漪带着吞噬一切的意味,无声归于寂静。
轻微的“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傅司简裹挟一身寒气由远及近,路过顾灼身旁时用指节轻轻刮了下她的脸,笑着逗她:“冷不冷?”
复又看向裴昭:“说什么呢?眉飞色舞的。”
顾灼咽下口中苦得发涩的茶,抢在裴昭开口之前道:“皇上让你陪我逛逛京城。”
她拉过傅司简的手,不顾冰冷地与他十指相扣,就像是即将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傅司简有些惊讶。
小姑娘今日进宫之前,特意警告他不准对她做出亲密之举,拉手都不行。
如今既是她自己送上门来,他便不客气了。
傅司简抬起两人紧握着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小姑娘的手背,才道:“夭夭,他不说我也打算带你去玩儿的。”
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便拉着小姑娘起身,临走前嘱咐道:“小昭,前几天给你讲的课,写成三篇策论,让人送去将军府。别偷懒啊。”
裴昭苦着脸应下:“啊?哦。”
他就知道皇叔“睚眦必报”!
等等?为什么是送去将军府?
皇叔这就……登堂入室了?
从勤政殿到宫门的这条路并不短,足够顾灼收拾起那些不该显露的心情。
唯一放纵自己的,便是没舍得挣开傅司简的手,还与他靠得更近。
傅司简以为小姑娘是因为冷才不住地往他身边蹭,暗自懊恼出来时没给她带个手炉。
他想解下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抬手时却被她缠得更紧。
小姑娘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桃花眼中是满满的委屈和不解,明晃晃地控诉他:为什么要松开她的手?
傅司简在她依赖又柔软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只好将她的手换到他另一只手里,又掀开大氅将小姑娘整个人都搂进怀里:“下次出门还得再给你多穿点。”
顾灼也不解释,任他误会,只要别抽走她的救命稻草便好。
她窝在他温热的带着梅香的怀抱里,拼命地将与他依偎相守的感觉刻进心底。
停在宫门外的马车的帘子被撩起又被放下,将清寒隔绝在外。
顾灼一头扎进男人怀中,抱着他的腰,贴在他胸前听他沉稳踏实的心跳。
傅司简伸手将人环住,侧头亲了亲她的发顶:“怎么突然这般黏人?”
便听见小姑娘甜软又懒散的声音:“困了,想睡觉。”
顾灼说完这随便找的借口,倒是真觉得有困意袭来。
想起男人昨夜的恶劣行径,她不满地在他腰上拧了一下:“还不是都赖你,脱个衣裳那么麻烦!”
她哪能想到,傅司简会把她白日里的玩笑当真啊——
沐浴后真的换了件好看的衣裳敲了她的房门,然后便堵着她,让她帮他一件件脱掉。
脱一件,便要磨磨蹭蹭将近一刻钟,最后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脱到中衣。
她不肯继续,这事儿才算结束。
那会儿都要亥时了,今日又起得早,能不困吗?
傅司简也想起昨夜的事来,勾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