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过招时误伤洛子川而过意不去,林岁言看他把手往袖中缩,便以为他冷,单纯地想为他捂捂手而已。而细想起来,才觉得这个动作有多么的不妥。
忽然间,陆云丘的一声话语打破了窘迫的局面。他的手游离在一棵树皮上,这些树
别碰!
树有机关!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岁言洛子川喊了出来。陆云丘把手收回去:没碰到。
林岁言饶有兴趣地看着洛子川:你怎么知晓树里有机关的?
洛子川顿了顿,回答出铿锵有力的两个字:直觉。
的确是直觉。林中一片清幽,树木郁郁葱葱,隐隐像是按着什么布局种植的。废了这么大的劲,若是树中不放些机关,也太对不起鬼林之称了。
确实如此。林岁言道,你的直觉还挺准。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此地树木茂盛,树心中还藏有机关暗器,旁人进去十分困难,那女魅就算有再高的武功也进不来。除非洛子川眼皮陡然一掀。
除非有人故意把女魅关在了鬼林中。陆云丘接过话茬。
29、故事
◎只当他是一枚棋,一枚可以羁绊住我的棋。◎
陆云丘一言,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岁言冷着脸道:也许,本就没什么女魅。
所谓魑魅魍魉皆非恶鬼,皆是人眼中的恐惧所至。而鬼林,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世上有人想让外人远离这个关押着女魅的地方,干脆在四周栽种大量树木,布上重重机关,又放出了女鬼的名号想骇退旁人。目的便是不想让林间被关押之人与外界中人有过多接触。
林岁言感到一阵风从耳畔刮过。
女魅前辈,出来吧。林岁言背着手,神色相当淡定。
一阵狂笑从洛子川身后发出来。声音沙哑,有如古钟撕裂的叫喊,带着些疯狂与嗤笑。
洛子川竟联想到了母亲。
记忆中的苏情基本都是哑着嗓子说话的,不知是何缘由。有的阑岳门弟子说是夫人不愿掐着嗓子学那些个娇滴滴小姑娘的音腔,也有些说是苏情生了场大病,病坏了嗓子,说话可不敢放开声音。
具体因为什么,洛子川不知道。他记得阑岳门覆灭之时,苏情歇斯底里的呐喊声音尖锐,像能把天划开道口子。
洛子川不能想,也不敢去想了。
眼前有一道黑影窜过去,洛子川一顿,继而看到一个四方四角的物体倒坠在树梢上。借着微弱的亮光,洛子川看到那个东子,好像个有手脚的人。
洛子川先一步跳开,陆云丘把手中的飞镖对准那坨不明物体的脖子上。却听那不明物体传来咽喉撕裂的狂笑声,顿了会儿,她侧侧头,对上洛子川的眼睛。
一个人的眼里是有星星的,不管这个人是否对世事充满向往;是否深陷泥潭。只要他还有记挂与执念之事,眼睛里就还有一丝亮光。可眼前暂且说这不明物体是个人吧,洛子川感觉她的眼睛里盛着一滩死水,没有活气,隐隐还能看到此人直达眼底的恨意。
挂在树上那人头歪了歪,嘴唇轻启,缓缓说出两个字:小孩?
洛子川退了两步,看到她满颈的疮疤。她唇角微微勾起,唇色殷红,像生吞了人。
怕我?怕什么。她自问自答,便笑出了声,噌的一声蹿下树,稳稳地站在地上。速度之快,陆云丘手中的飞镖没来得及收,锋利的刀刃割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红的伤口。
她倒像不在意似的,手指似蹭未蹭地摸了摸,放在唇前,用舌尖舔了舔。
她唇角一抿,勾出一个再和蔼不过的笑:入了我的地界就要听话,不然听说过女鬼嗜血吗?你们想体验一下浑身上下皮肉被剥去的滋味吗?
谁知林岁言压根不怕,他悠悠道了句:前辈,在林中待得很苦吧。前辈,该出林了。
她没了先前的样子,眼珠一瞪,冲林岁言逼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世上本没有鬼。前辈的功夫利落,不带丝毫滞顿,出其不意,非江湖中人轻易可以练成的。而且您身上的衣服布料乃是尚佳的,据我所知,这种服饰很难在民间买到,多半生产于朝廷。若非将军,丞相府中人,是无权也无钱购买的。林岁言道,前辈,人不做,为何要在深山老林中做鬼呢?
林岁言上前两步:前辈,跟我们讲讲您的故事吧。
她睁大了眼睛,嘴角微微抽搐着:他派你们来的?来试探我?
洛子川一脸懵,陆云丘轻轻啊?了一声。
非也。林岁言道,不瞒前辈,并非有人派我们前来,而是好奇这鬼林中究竟是何光景才来一观的。前辈要是有什么顾忌大可不必,若是信得过晚辈,可以将事情原委说出来,我保证绝不外传。
前辈也不想将秘密永远隐瞒吧。林岁言补充道。
她挑眉,打量道:你真不是?
若有撒谎,天打五雷轰。林岁言。
她叹口气,凌乱的头发飘动,我告诉你了,我能有什么好处?
林岁言笑道:前辈难道不想逃出这个地方吗?
她笑得很大声:我若是想的话,这片林子压根困不住我我要你答应,替我复仇。
好。林岁言答应得很爽快,只要晚辈能做到,便一定替前辈完成。
她顿了顿,轻轻叹一口气。她很少去回忆那些痛苦的记忆,以至于一打开阀门,那些回忆便如洪水泻流般奔涌而出,利刃一般剜着她的心肺。这种痛,是与颈部疮疤不同的痛,是一种痛彻心扉的苦楚。
我,叫毕蓉。沙哑的声音响起,似乎在描述着一个美好的故事。她摸着自己的脸,我以前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