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祁宣被他爸一路打着回了家——没错,想开了也要打,谁让他折腾人来着。祁宣妈妈连忙跟上劝拦,以防自家丈夫一不小心就下手太重。至于祁宣奶奶,则留下来代表一家人对阮婉表示森森的感谢。这位老人家不哭的时候,可会夸人了,阮婉被她夸得,差点就飘到天上下不来了。以至于把人送走后,她自己都还有点打转悠。
好在外婆一把揪住她耳朵。
阮婉一手捂住耳朵:“外婆你干什么呀?”
外婆斜睨她:“落地了?”
“……”讨厌,她都做了好人好事(虽说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还不许她骄傲下嘛?
“别想太多早点睡。”外婆一拍她背脊,将阮婉往屋里推去。
彻底失去了“仙气”的阮婉肩头一跨,老老实实地打算洗个澡再看点书然后睡觉。她正往卧室拐呢,就听到她家外婆意味深长地在后面说:“祁家小子是还不错。”
“啊?”阮婉歪着头看自家外婆,有点不明所以。
“不过你年纪还这么小,要记得更好的永远在后面。”
这一刻,微眯着眼的外婆看起来是辣么智珠在握,辣么睿智英明,辣么……木有节操!
阮婉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这是在教育她“别这么早在一棵树上吊死,勇敢地奔向那一大片玉米地”吗?不,重点难道不是——
“外婆,您还记得我今年几岁吗?”
外婆拨弄了下手上那只从不离身的金镯子,淡定地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外公已经登门求亲了,在见过我一面后。”
阮婉:“……”那时候和现在能比么?而且您语气那么骄傲是闹哪样啊!鼓励早恋么!
她正无语,就听到外婆说:“看到你没这心思,我就放心了。不早了,睡吧。”
阮婉:……哈?
愣了片刻,她才发现自己被外婆给涮了。上辈子外婆可没做过这种事,想来也是因为她一直表现地很“早熟”,所以外婆才会开这种玩笑。不过……祁宣……阮婉抱住手臂,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她没特殊癖好,对这种嫩到滴水的小鲜肉真的没兴趣。
作为全班第一个转学的同学,祁宣同学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整节班会为他而开。在李老师的首肯下,同学们用班费给他买了点赠别礼物,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是一支钢笔再加一个漂亮的笔记本而已——笔记本上还被写满了临别赠言,有学生的,也有教师的,据说还有一条属于路过时被揪住的教导主任。
祁宣被感动地差点鼻涕一把泪一把……好吧,这说法有些夸张,总之他的眼睛微微泛红就对了。有离别的不舍,有难言的感动,也有一点庆幸和后怕——如果他还和从前一样混日子,此刻离开时,会有这样的待遇吗?肯定是不对的吧,大家送他应该就像送赵能亮一样。这一点感慨也许微不足道,却足以左右一个世界观还未形成的少年在未来岁月里的选择。
在这节班会课的最后,李老师让他说几句话。
祁宣站在讲台上,说了几句依依不舍的心里话后,看向阮婉,突然说道——
“阮婉,有几句话我今天必须要对你说!”
李老师心里顿时一个咯噔:这什么情况?不会出什么意外情况吧?
就在她心里响起雾霾红色预警的时刻,班上学生的心里却响起了彩铃,而且这彩铃唱的还都是“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反正特别想起哄就对了,如果不是李老师压得住场子,他们早就把天捅破了。阮婉本人倒是很淡定,因为她很清楚,祁宣这小屁孩一直有点怯自己,说不出什么太惊世骇俗的话来。不过在他格外认真的眼神中,她也是站起身,回答说:“你说。”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信不信,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
阮婉眨了眨眼,笑了。在别人看来这只是有关于成绩的宣言,她却知道并非如此。不过也不需要太过了解内容,明白他的决心就好。
虽然的确是很幼稚的话语没错,但是,能肆无忌惮地说出心里话也是件不错的事。其实这家伙完全不必羡慕她,她这些看似特殊的特质可是拿失败的上辈子换来的,但这话是她无法说出口的,所以她决定再推这家伙一把——
“我不信。”
“……”
“除非你做给我看。”
祁宣于是也笑了。
就在此时,下课铃响起。他背着书包,一手握着钢笔,一手抓着被所有人留下了印记的本子,对着班级大喊一声“我走了!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然后,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李老师远远地看着祁宣那疑似正在拿袖子抹眼泪的背影,暗自好笑之余,也略有些感伤。当老师就是这样,注定要迎来一些学生,将情感投注在他们身上,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轮回往复,不知不觉就老了。她扭头看着有些情绪低落的学生们,有几个相对敏感的女生还哭了出来——这些孩子,总有一天也会习惯离别的。正因如此,现在这种伤心的情感和因离别而生的眼泪才格外珍贵。
反倒是……
她看向神色如常地整理着书本的阮婉,心中叹了口气,太过成熟稳重的孩子让人安心之余,也会让人放不下心呐。
不过,这样一直低落下去也是不好的,而让学生们恢复情绪的方法也很简单——
“下一节课张老师有点事,大家自习。”
“……”
咦?
yeah!
祁宣是谁?咱们不认识呀!不用上课真是太开森了么么哒!
嗯,学生们就是这么没心肝这么实在!
阮婉看着这情况,再看看差点跳起来欢呼的宋婷,心里默默地为估计还在泪奔的祁宣点了根蜡。
第二天祁宣就跟爸妈走了,走之前没人特意送他们家,阮婉和外婆也是一样。虽然他们是举家离开,但镇上人都觉得这里才是他们的根,所以只要根还在,他们就一定还会回来,于是——只是出趟时间稍长一点的远门而已,需要特意送吗?根本不需要嘛!
虽然这么说有些无情,但祁宣一人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到班级的情况。虽然年纪只是初二,但班上已经开始有了紧张的气氛,更别提还加了一门课。好在阮婉应付这些课程还是游刃有余的,所以平时跟着外婆做的“业余学习”也就没有落下。
除此之外,她偶尔还会跑到隔壁王爷爷、张奶奶等孤身在家的老人家里逛逛——外婆自从某个孤身住在家的牌友去世后,就有些“物伤其类”,所以经常阮婉到朋友家去送点吃食——却总被留下来唠嗑。唠嗑也就算了,这些老人做手艺活时也从不避着她。在避让几回都被说“没关系,爱看就看”后,她也索性就放开了。
外婆知道这事后无语了片刻,只说她“运气好”,要知道,过去这些老爷子老奶奶的手艺可都是不传之秘,偷师绝对会被拖到街上打死。现如今这些人的晚辈都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住,不乐意再继承这份家业,他们又收不到徒弟,眼看着阮婉撞上门,抓个壮丁也正常。他们也没指望阮婉真来学,只是想引起她的兴趣,让她多上门陪他们说说话罢了。
想到此,原本还担心再学这些会耽误她学习的外婆也就心软了,对她说:“如果平时还有闲暇,就去看看他们吧,都是些孤单人,把你当亲孙女看待的。”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