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威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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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小团扇胡同挤满了人,顾尽欢住处可谓鸡犬不宁。

“顾大人,在下是静海人,和大人是同乡啊!”

“顾大人,家父特别爱听大人写的戏……”

“顾大人,您在兖州曾住过小人的客栈您还记得么?”

“顾大人……”

一群三教九流不等,拎着大大小小的礼品,抻着脖子往门口挤。

尽欢让几个长得壮实的下人将他们堵在门外,抑或轰出去。

“回罢回罢,顾大人不见客!”

阿丧守在尽欢身边,不住地往窗外看。

尽欢合上书,问:“什么时候了?”

他答道:“姑娘,酉时三刻了。这外头的人还没散呢……”

她托着下巴,笑着道:“随他们去,我一个都不见。刚升了官就收礼,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可姑娘都回绝了他们,过了这阵子他们不敢再来了怎么办?”

她道:“不过一些无足轻重的人罢了,再说,现下我不想捞钱,只求走得更稳些,我做出一副清廉正派的样子来,圣上便会一直信任我,何愁以后无人登门啊。那时候,他们不会不敢来,只怕来得少来得晚呢!”

阿丧点点头。

胡同口一顶轿子悠悠而过,坐在轿中的人透过一层帘子远远地闻听到那里嘈杂的声音。

“和折,那里在吵闹什么?”

原来是好久不见的沈大人。

“主子,顾尽欢升了官,那里在排着队送礼呢。”

沈扈表情僵住,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升得这么快、这么凶猛。

他掀起后帘遥望一眼,咬了咬嘴唇。

“主子,她升得如此之快,该怎么办?”和折问。

扎鲁插嘴:“主子弹劾她贪污不就好了。”

沈扈摇头,道:“她势头正旺,我要弹劾早弹劾了,也早起作用了。你们瞧见没,她把这些送礼的拦在门外,是做样子给上头看呢。”

和折咕哝:“主子,别以为小的不知道,你上次还帮她开脱呢,这不等于是帮了敌人么……”

沈扈瞪了他一眼,轻声骂:“要你多嘴!”

和折、扎鲁隔着轿子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他们清楚自己的主子的老毛病,想一出是一出,脑筋一糊涂就颠三倒四办错事了,俩字——随性。

沈扈抽出扇子两边一人给了一记响亮,道:“少嫌弃我!多行不义必自毙,且让她得意一阵。你们等着瞧你们主子怎么把她拖下马就成了。”

扎鲁撇撇嘴,吐槽道:“还拖下马,就怕你把她拖上床。”

沈扈射去一个吃人的眼神:“你嘀咕什么?”

“没。”

沈扈琢磨明儿她头一回上朝,自己该怎么奏本为好。

最近韩呈密切关注与罗刹国互赠国礼的事,他可以和同僚们打声招呼,折子递上去就能坑她一把。

次日鸡鸣时分,御城外百官云集,一会就要排着序列入朝了。

这个情景尽欢看了整整五年,今朝自己竟能位列其班,个中滋味谁能体味?

官员们有的还未用餐,不少还捧着早点,装作儒雅斯文地狼吞虎咽,大有“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的诗意。

她脑海里还浮想着起床时穿上二品白鹤官服的情景,心神激荡未定。

大昭官吏朝服三品分别为紫白青——紫蟒、白鹤、青雀。从二品随正二品的图样,不同之处在于朝冠上嵌着宝石的贵贱和代步舆的颜色,正二品的是质地成色好的蓝宝石,从二品是绿宝石;正二品代步舆是墨绿色,而从二品为浅青色。

不过这代步舆和朝冠宝石人人皆有不同,有代步舆的类似于前清的“紫禁城骑马”的待遇,是身份的象征。

正想着,里头内监喊:

“入——行叩拜礼。”

吃到一半的忙抹抹嘴,掸掸袖子,整理了衣冠按顺序进入大内上朝的乾正殿。

尽欢依规矩低着头跟上,眼睛却不老实,不住地往旁边投去好奇的目光,一路砖瓦树木、画梁雕栋被看了个遍。

在朝多年的老臣们叩拜行礼已经非常随意了,一套规则下来如卖油翁般熟练。

她小心翼翼地依葫芦画瓢,笨拙生硬但格外认真。

韩呈坐在大殿之上,黄袍一袭足添几分威仪。下面山呼万岁,上面一句平身。

尽欢骨碌着眼珠,竖起耳朵仔细听。

“众位爱卿,前些日子说过罗刹国与我大昭预计十月前有一次会晤,我看不少人在折子里谈到了互赠国礼一事,不知大家有什么见解——蒋爱卿,你身为礼部尚书,不妨谈谈。”

蒋延崇站出来,垂手道:“回圣上,臣认为国礼须得彰显我朝泱泱之气,不如制作黄金玉器之物为好。”

“臣卫登有异议。黄金玉器之物自古以来送出众多,实在没有新意。”卫登续后站出反对。

礼部侍郎郭建接着驳他:“国礼在庄重严肃、符合法度,不在别出心裁。臣觉得卫大人此言不妥。”

韩呈摆摆手,道:“三位讲得都有道理,大国之气固然不可失,新意却也是锦上添花。朕想啊,我大昭乃千古文明大邦,国礼一定要体现出文化气韵。众爱卿以为如何?”

大臣们交换了眼神,齐声道:

“臣等以为甚好。”

韩呈“嚯”了一声,道:“你们别一天到晚都甚好甚好的,倒是出个主意啊!”

一片安静过后,两江巡抚郑逋忽然提议:“圣上既说国礼要有文化气韵,那臣有个提议,据闻新任内阁学士的顾大人敏学巧思,圣上何不让顾大人督办此事呢?”

尽欢被点名一惊。

她想的是这第一次上朝要做到尽量多听少说,自己不吭声应该不会有人针对她,没料到这茬直冲面门来了。

她扭头,郑逋一脸正色直直盯着她。

“顾尽欢,郑大人推荐你哪!”韩呈笑,“你可有这当得起的本事?”

尽欢为难,不知该如何处时,有人忠直地站出来进言反对了:

“圣上,顾大人经验不足,全权交付恐怕不妥,应当添选督办之人佐之。”

“圣上,顾大人年纪尚青,又是女流之辈,要承担此等大事还需考虑斟酌啊!”

这话叫尽欢牙直发痒,女流之辈什么的她最不爱听,枪打出头鸟罢了,此刻又拿性别来说事,这都什么年代了!

她憋了口闷气,继续倾听观望。

韩呈点点头:“说的也是啊,这样,顾尽欢你与礼部一同负责可好啊?”

尽欢往侧一步,与礼部一同领了旨。

下了早朝,她独自慢悠悠地向外走。一堆官员欲围到她身边嘘长问短。

王心顺手下一名内监赶来叫住她,说圣上有事要交待请她过去一趟。

进入孳政殿时,她看见韩呈正在与沈扈闲聊,两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圣上。哟,沈大人也在啊?”

韩呈道:“尽欢啊,你可得感谢沈大人,这督造国礼一事,是他极力举荐你的!”

尽欢瞪大了眼睛,道:“那可真得谢谢沈大人抬爱顾某了。”

沈扈笑着道:“顾大人客气了,若是没有沈某向圣上推荐,朝中不还是有大臣推荐您么!您自有过人之处。”

他心里清楚得很,“朝中的大臣”就是他撺掇的。

尽欢没觉察什么异样,只道他是好心,况且自己新官上任三把火,有机会大展身手也是好事。

便问:“不知圣上有什么要交待臣去办的?”

韩呈道:“朕让你办理只不过是耍个噱头,礼部历年负责国礼问题不大,你主要是去长长见识,国礼的钱既然从国库出,你需要和户部商量好,户部里头有些人不大安分,公私不分,你替朕查点查点。”

“是。”尽欢受宠若惊。

沈扈也吃了一惊,他本想着礼部那些人都不是好说话的主儿,对顾尽欢这类走快的官尤为不屑,足以让她吃一番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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