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青云上(1 / 2)
是日顾尽欢特地避开来到林抱声处,一见她便摆开苦脸道:“妹妹,我……”
抱声对她是毕恭毕敬,看她如此这般忙问:“大人怎么了?”
尽欢急得绞出来泪来:“唉,我真不知如何开口啊。”
“您尽管吩咐。”
她摆摆手,道:“此事与你贾哥哥有关。长公主看上了他要收入府中,来找我做媒拉牵。我想着你们有才有志,尤其是你贾哥哥心高气傲,将来是干大事的人,哪有……被包养成小白脸的道理?可长公主对他并无轻狎之意,对你我又有恩,叫我如何驳她的要求呢?”捶胸顿足状。
林听到这里惊诧不已。本以为一事已平,没料到风波又起。
先帝在世时平章便被受宠爱,与韩呈、韩圣虽不是一母同胞,却深受太后秦玉云喜欢,如今即便谈不上一手遮天,也算是风光无限。
这等大事容不得她考虑太多,加之尽欢说什么她不敢怀疑,只能说:“贾哥哥的事我做不了主,我去替大人问问可好?”
尽欢抹了把眼泪,像抓救命稻草般拉住她手:“妹妹尽力劝劝他罢,就是对我的恩德了。”
抱声点头,劝慰她道:“大人宽心罢,长公主对大还是关照的,贾哥亦不是拿不定主意的人,您夹在中间的为难之苦,抱声懂得。”
尽欢一面对抱声单纯的心思感到哭笑不得,一面转着眼珠,继续对她慨叹自己人在屋檐下,欠着份情,有诸多身不由己。
抱声这一时半会的确没能把这件事和尽欢的目的联系到一块儿去想,一个劲儿地说这人情是他俩人欠的,实在不该由尽欢承担。
二人就这么一个演一个信,行云流水般地谈了一会儿,尽欢才离开,千叮万嘱要她做好心理工作。
林抱声待她一走即刻跑去找贾诚,她认为有必要让贾诚第一时间知晓。
贾诚正在太白楼喝酒吃饭,行至微醺,林抱声便来了。
“哥,别喝了,”抱声按住他的酒盅,“出事了!”
她将事情和盘托出。
贾诚醉中脑筋竟活泛依旧,听完后本能反应是抵触,后转念一想尽欢这事自己有必要担下来——
单凭这女子与长公主有一份交情,自己助她也是助自己。
况且她与长公主对自己都有恩,这事还真不好驳。
但是,自己毕竟堂堂七尺男儿,当男宠也太羞于启齿了。
林抱声皱着眉头道:“哥哥也不必过分愁恼,”耳畔浮响起尽欢的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咱们也得学着放开眼光了,时代不同了。况且这一遭成了,可比寒窗十年快得多。”
她并非昧着良心讲这话,而是已然被尽欢给说服洗脑了。
贾诚听得倒受用,暗自忖度权衡——自己立下的志向固然不可更改,但是用什么途径达到,倒是能及时变通。
当下鼓励科举,大多数人更愿意选择这条阳光大道,因为相较来确实公平。
然而上天给了恩遇,自己不抓住,汲汲于一些无关痛痒的所谓金科玉律,岂不成了腐儒?
心中天平渐渐倾斜,不过他要把这件事砸得更凿实些。
他立刻去找顾尽欢,问:“不知能否请大人向长公主转达一个要求?”
尽欢问是什么,他请求入府后还能继续走仕途。
尽欢松了口气高兴得很,面上镇定地道:“这点你放心,我会转达的。长公主也是个爱才之人,不喜欢不求上进之人,你若是进取有为,也是给她挣面儿!”
贾诚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
“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不然我真不知如何对长公主交待。”
他赶紧道:“大人言重了,没有大人,贾诚哪有平冤出头之日呢?”
其实他亦明白,长公主对尽欢还算不错,绝不会因此对她过分责罚。
但尽欢更明白,女人之间,聊天侃地、出手帮忙皆不能太深的交情。
长公主是棵大树,利用好了才可以遮阳,否则再照顾都是空话。
平章听闻尽欢这头摆平了,非常满意,择日就在后院建了阁子,让贾诚搬进来住。
“这个尽欢办事还真是快,看来我真得进宫去住上一段日子,替她在皇兄耳边吹吹风。”
套套近乎,打听打听补缺,这难不倒她。
贾诚进府后,看着周围物事已变,赶考小生成了公主男宠,憋了口闷气,又劝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当天就归置了间屋子放上书卷,在平章入宫小住的日子里继续埋头苦读。
同霄殿的席子还没坐热,平章就奔着韩呈寝宫锦正殿而去。
韩呈立于书案边鉴赏一幅董其昌的字画,平章凑过来要看,韩呈笑着推开她:“你个门外汉就甭凑热闹了。”
平章撅嘴:“哥你一直把我当个不懂风雅的小孩子,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么?”
韩呈搁下放大镜,让王心顺收起画,坐到茶席上:“你就是这么不受我待见。哎呀,不懂风雅,可你附庸啊,而且又是风月场中人。听说你最近学着流行风尚,找了个男宠?”
平章得得得地小跑过去,拉住他袖口撒娇:“什么都瞒不过哥哥。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男宠,他自己也求上进,是去年的举子今年进京赶考的。哥若是信得过我,大可以试试他嘛!”
韩呈来了兴趣,大有汉武与董偃之感,道:“你敢这么打包票,看来我还真得给你个机会。”
平章顺着这个话头将顾尽欢扯上一嘴:“不过他的本事及不上另一个妹妹认得的能人。哥哥若能给妹妹一个面子,也算妹妹为大昭留意人才的心思没白费。”
韩呈问是何人,平章回说是个叫顾尽欢的兰台女官,他道:“这名字熟悉得很。噢,想起了,上次办理幽州那个……谢无极的好像就是她罢?”
“哥哥好记性。”
“有印象有印象,这个人办事干脆利落,兰台的事处理得不错。你是怎么认得这个人的?我记得她应该是领了个虚衔,官品不高。”
她一五一十地说了前因后果,韩呈刮刮她鼻子,倒没有刚刚那般感兴趣了,只温柔道:“你就真是个孩子。要真是可用之材,这笔功记你簿上行了罢!”
平章不问三七二十一,该说的话都说了,盈盈一笑:“那我这儿谢过哥哥了。”
*
顾尽欢等了十天半月也没从大内等到半点风声,一次次的失望后,只能心想韩呈日理万机恐怕根本没工夫见她这种芝麻绿豆的小官。
“姑娘莫要伤心,总能有机会的,”阿丧对她道,“听说何中丞要上调,姑娘或许可以凭借他的关系,升一把。”
“你是说让他绑着我,我继续当他的副手?”
尽欢考虑过这条路,然想及何方正那一头二毛,自己又是个女子,继续当他的副手以后就只能跟着他的升迁调度,不知混到高位得多耗多少年。
她必须给火垛子上添把柴了。
双眉一皱,计上心来。
打听到平章出府,她就去看望贾诚。一回生二回熟,长公主府的人已经认得尽欢了,对她客客气气的。
贾诚听闻她来,招待她进来喝茶,吩咐下人等平章回来替尽欢向长公主说明情况。
“书读得怎样了?最近在看什么?”
贾诚回答说在看四书章句集注。
“你如何看朱熹?”
“我资历尚浅,不知大人怎么看?”
皮球踢还回来,尽欢笑笑:“程朱烂绩。四书原著可看可思,朱熹作注么,翻翻就好,不必认真。只不过高低深浅都得看,才能识别优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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