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赶紧给我拿。”分家的事情村子里对他颇有微词,他娘也不待见他,今天再闹,他在村子里真的没脸待下去了。
看裴老头动了真格,宋氏噤若寒蝉,不情不愿的回了屋子,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众人鄙视,裴老头说的是夏家的聘礼,除了镯子,钱,还有家具,布匹,夏家的聘礼重,当初他们是来看过的。
“还有呢?”裴老头怒不可止,三个字,说得胸口上下起伏,铁青着脸,嘴唇发黑,可见真的是气狠了。
夏庆丰两位叔叔上前接过盒子,检查了遍东西,摆手道,“其他的就不用了,退亲,说出去对女子的影响大些,当是给夏姑娘的补偿了。”两人朝众人拱手答谢,叫着身边的人一起回了。
人走了,院子里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退回去吧,还想看看宋氏怎么闹,不走吧,又不太合适,犹豫间,宋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地,哭天抢地,众人相识一笑,宋氏果然没让他们失望。
宋氏边哭边骂,从裴勇骂到裴俊,四个儿子一个都没放过,沈芸诺在屋里置若罔闻,倒是裴征,铁青着脸,十分难看,沈芸诺想劝两句,裴征已经出了院门,站在石阶上冲院子里的宋氏还嘴道,“娘说我们不孝顺没良心活该遭天打雷劈,我等着,我为什么分的家娘忘记了我还记着。”说完,啪的声关上了门。
院子里的人不明所以,有心思转得快的,立马想到了,小声议论着,众人唏嘘不已,为了让小女儿攀上高枝,把儿子分了出去,想起裴家西边的两亩坡地,是裴征一个人开荒得来的,半亩没分着,人们向开同情弱者,宋氏哭得再厉害众人也无动于衷,想着宋氏四个儿子,今日出了事,没一个儿子肯出头,都道是宋氏的报应。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裴老头气得捂着胸口,话都说不出来了,抄起旁边的棍子朝地上的宋氏打去,好好的一个家被她折腾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都是宋氏惹的祸。
裴秀被退了亲,裴家的名声彻底坏了,下午,里正来找裴老头说话,半点面子不给他,“咱村里的人几十年了,你出去看看可有你这么丢脸的?当初老三分家我就觉得不对劲,没想着其中还有这些事,如今好了,四个儿子,三个儿子寒了心,还有一个是挑不起事的,都闹到我跟前了,话我说清楚了,再是闹,不管谁劝,你们都搬出去吧。”
说完这句,里正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身为一村里正,别人问起裴家他也面上无光,糊涂啊糊涂。
天黑了,周俊和周菊才从裴勇家回来,不敢走裴家院子,从小院子进的,沈芸诺给他们开门,周菊问道,“里正找爹说话了,说什么了?”她不在家,裴家院子发生的事儿知道得一清二楚。
沈芸诺让他们进屋说话,压低了声音,“我也不太清楚,坐会不?”
“不坐了,和你说,大哥和三哥的名声好了,都说是爹娘自己折腾的,往后啊,你和三哥也挺直腰板做人。”听村里人说起,周菊感慨万千,好好的家,被裴老头和宋氏闹成这样子,她也不想待了,可要凑银子,哪那么容易的十二期,她和裴俊也只能想想,和沈芸诺说起另一件事,“三嫂,年后起了新屋你们搬出去,这屋子准备怎么办?”她看了看这个小院子,觉得挺好的,她和裴俊没有孩子,屋子大了反而觉得空了。
沈芸诺看她打量着屋子,“四弟妹想搬过来住?”
周菊缓缓点了点头,手局促地抓着手里的衣衫,紧了松,松了紧,小声道,“我和俊哥想买你和三哥的院子,眼下没那么多钱,能不能,慢慢给?”这个心思从沈芸诺告诉她年后搬出去就有了,裴俊也觉得好,不过叫她先别说,攒够了钱再说,裴家今天闹了一通,她觉得自己等不到攒够钱的时候了。
沈芸诺迟疑,她和裴征说的是年后的新屋子,屋顶的茅草是要全部拿过去的,搬走了,家里几乎什么都没了,“我和你三哥说说,之前商量好了,屋顶拆了一块搬过去,没想过要卖人。”
周菊倒没觉得不高兴,“行,你和三哥说说,我也是不想和那边往来了。”
送两人出了门,落上门闩,转头和裴征说了周菊想买他们院子的事儿,裴征问她,“你什么个看法?”
“我和四弟妹说了屋顶茅草要搬走的事儿,咱家稻草不够用,花钱买的话始终不划算。”去年收稻谷的稻草都留着,明年收了小麦的麦秆,零零星星加起来不知道够不够。
裴征也思索着这个问题,“明日我和四弟说说,你坐着,我烧水洗脸洗脚。”
裴家闹了一通,沈芸诺以为会安生,谁知道,第二天天不亮,刘花儿和宋氏就闹了起来,原因无他,裴娟走了,裴秀从昨天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什么话都不说,晚饭也没出来吃,宋氏以为裴娟陪着她没当回事,今早,担心裴秀想不开做傻事推开门进屋,才发现裴娟不在,她的包袱也全部带走了。
宋氏慌了神,叫刘花儿,这段时间刘花儿勤奋,宋氏对她态度好了很多,而且,以后刘花儿要给她养老,宋氏收敛了许多,“花儿,你看看你大姐的东西哪儿去了。”
刘花儿和宋氏里里外外翻了遍,对视一眼,嚷开了,裴娟走了,宋氏没有多想,刘花儿脑子快速转着,裴娟带着五两银子走了,裴秀被退了亲,裴老头和宋氏跟着他们,哪是帮衬,分明是拖累,想明白了,刘花儿坐在凳子上哭了起来,骂裴娟没良心,背后撺掇她分家,转脸就带着银子走了。
宋氏听刘花儿说漏了嘴,逼问她,知晓分家是裴娟打的主意,哪还坐得住,回屋摇醒还在睡觉的裴秀,面部扭曲,“娟儿呢,秀秀,你大姐人呢,去哪儿了?”
裴秀红肿着双眼,浑身发烫,脑袋昏昏沉沉的哪说得出话,宋氏发现她满脸通红,伸手探她的额头,烫得她慌忙地抽回了手,“老头子,老头子,快来,秀秀不好了。”
从裴娟回来,天冷了,裴秀病情一直反反复复的,庄户人家谁没个感冒咳嗽,除非身子承受不住了,否则都是自己熬过去的,宋氏也没当回事,昨天,夏家的人上门来闹,裴秀只是坐在一边哭,默不作声。
裴老头进了屋,宋氏眼眶已有了泪,看裴秀坐在床上,神色恍惚,心里咯噔一下,“老二,老二,快去请大夫,秀秀不好了。”
裴万在屋里睡觉,天冷了不想起床,听着裴老头的话,猛地从床上翻了起来,套上鞋子出了门,“小妹怎么了?”
“快去请大夫,秀秀不好了。”
裴万哪敢耽搁,抓上自己的衣衫,边套边往外边跑,刘花儿却冲了出来,“不准去,家里没钱给她看病,大姐拿着五两银子走了,没钱了。”
裴万不耐烦,一把将她推开,“魔怔了不是,小妹病了。”裴万心里没想那么多,大步往上水村的方向跑,他看着裴秀长大的,总归有些感情,没细想刘花儿话里的意思。
宋氏松开裴秀,出门和刘花儿打了起来,“好你个黑心肝的,是要眼睁睁看着我秀秀死是不是,看我怎么收拾你,待会叫老二了你。”宋氏心里发了狠,加之裴娟一声不吭的走了,心里存着气,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刘花儿头上。
裴老头在屋里看着,想起里正说的话,黑着脸,拿起门背后的扫帚,一人背上一下,“不安生是不是,都给我滚回娘家,宋氏,再闹你也给我回去。”
宋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跟着裴老头一辈子,第一次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头子,你说什么?”
裴老头心烦意乱,没个好气,“不听话都给我回去,我和老二自己过日子。”
“好啊,我给你生儿育女,如今我年纪大了,你竟然要休了我,老头子,你好狠的心哪。”宋氏坐在地上,发髻凌乱,扑在地上嚎啕大哭,刘花儿看裴老头脸色越来越黑,不敢像宋氏那般撒泼,裴老头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她不敢忤逆他,站在一边,愤愤不平得瞪着地上的宋氏,她被裴娟骗了,以为会有好日子过,都是骗人的,给老两口养老,想得美。
裴老头抬起手里的扫帚,又给了宋氏一下,“我说的话听不进去是不是,再哭,收拾包袱给我走。”
宋氏背后火辣辣的疼,也知道裴老头铁了心不顺着她了,双手撑地爬了起来,脸上还淌着泪,悻悻然地指着屋子,“我,我看秀秀去。”想着裴秀的亲事黄了,有钱的女儿走了,心里不是滋味。
回到屋里,慢慢想着裴娟回来后的反常,一时之间,竟然老泪纵横,裴娟回来怕就是报复他们的,跟着老二,以后哪有什么好日子,她养出来的女儿,心狠着呢,让三个儿子寒了心,将来她和老头子真出个事,也没人愿意帮她了,抱着床上神志不清的裴秀,哭得撕心裂肺,“娟儿啊,你好狠的心哪。”
韩大夫来看过,开了药,宋氏本来要赊账的,裴老头一个眼神扫过来,只得乖乖给了银子,刘花儿带着小栓不知道去哪儿了,宋氏喊破了嗓子都没人应,最后,还是去灶房熬了药,守着裴娟喝下,和裴老头说起裴娟的意图,“我以为她虽然怪我常常打她骂她,终究没有坏心思,老头子,你说她安的什么心啊。”
人就是这样,一旦遇着件事有所醒悟,将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都明白了,裴娟,是报复她呢?
裴老头听了宋氏的话也经不住眼眶发热,愧疚难挡,“老大那边是挽不回了,咱以后,只能靠自己啊。”裴娟千方百计的让他们跟着老二过日子不就是看准了老二和老二媳妇信不过么?裴娟都看得明白,他们却被蒙住了心。
“娟儿好狠的心啊。”
院子里闹哄哄的,沈芸诺和裴征去了山里,刚走出院子,簌簌的下起了雪花,小洛伸手接住,握在手里,小脸兴奋不已,“爹,雪。”
“是啊,下雪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裴征问沈芸诺,“还去山里吗?”
“去转转吧。”回屋,另一边闹哄哄的,还是外边安静,后天赶集,她准备将做出来的橘子皮全送到镇上,问问杂货铺的掌柜。
上山的人多了,走出了好几条路,裴征带着绳子,遇着掉下来的柴火捆回去当柴烧,两人走走停停,寻到的野菜不如往常的一半,之前生木耳的木头被人拿走了,沈芸诺心里失落,一圈下来,收获不大,她想再往里边走,裴征拉着她不肯,“过些时候再来,下雪了,地里的白菜得全收了,不然烂在地里了。”
回身望向神秘的大山,心有遗憾,不过想起菜地的白菜,心里又有了期待,她打听过了,村子里保存白菜的方法要么做成酸菜,要么挖个小地窖放进去,没人做辣白菜,放在地窖,食物也保存不了多久,到了过年那会,桌上能吃的菜极少了,因而开口问道,“咱村里谁家谁家有茱萸,能不能问人要些来?”
茱萸在村里不是珍贵的,饭桌上甚少有人喜欢,她寻思着,问人要些这个是没问题的,谁都不会怀疑她拿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