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和大丫在门口望着外边,小眼神不停转着,周菊蹲下身,让他们去院子里喊小木他们来吃饭,小洛牵起大丫的手,慢腾腾走了出去。
“大堂哥,四婶说吃饭了。”沈芸诺和裴征不吵架,斗嘴都甚少,他以为小木他们是被吓着了,另只手拉起小木的手,手足无措的看着大丫,大丫摇头,也不知怎么办。
两人和小木他们便在院子里站着,沈芸诺端着碗出来,看小落穿得薄,搁下碗,喊她,“小洛,大丫,叫着大堂哥他们回屋,天冷着,别着凉了。”
周菊在边上也才反应过来,一脸愧意,“是我糊涂了。”拉着小洛和大丫回屋,小木被拽着也跟着进了屋。
邱艳做了米饭,不够吃,裴征几个男子吃面条,沈芸诺和邱艳在屋里带着孩子吃饭,小木红着眼眶,哭得久了,肩膀还一抽一抽的,韩梅坐在边上不动筷子,小山虽然三岁了,然而筷子用不太会,沈芸诺叹了口气,朝边上的韩梅道,“家里没有多的勺子,你喂小山吃饭吧。”
韩梅无精打采,听着沈芸诺的话,胳膊才动了动,仔细打量着沈芸诺的神色,看她脸上没有嘲讽才端起碗,慢慢喂小山吃饭,屋里安静,屋外也无人说话,裴万溜溜地吃了一大碗,意犹未尽地把汤也喝得干干净净,完了,抬起袖子抹了抹嘴角,“三弟妹做的面条就是好吃,小栓他爹,估计一辈子都学不会。”
沈聪得意地挑了挑眉,他吃饭速度不快,可对裴万这句话是同意的,沈芸诺心灵手巧,他可没说错。
吃了饭,周菊帮着洗碗,让沈芸诺和邱艳进屋歇着,“做饭你们做的,洗碗我来吧,每天用着灶房,东西搁回哪儿我也有数。”回来的时候看邱艳在灶房,她便没进来,留出地方给她们说话,饭吃得差不多了,她不干点活,心里过意不去。
沈芸诺明白她的心思,取下腰上的围裙递给她,“辛苦四弟妹了。”
裴万心满意足地回了上房,不一会儿就看裴老头走了出来,朝西屋张望,“老大回来了?怎么也不过来坐会?”裴老头听着裴勇和韩梅争吵声了,他以为是裴俊周菊,没当回事,得知是裴勇,哪还坐得住,裴万跟着出来,“估计回了,三弟妹哥真不是好惹的,明天啊,韩家的名声就坏了,爹,小栓他娘呢?”
刘花儿一天不挨打就来事,宋氏怕裴老头,刘花儿言语挑衅她也多让着,裴万却见不得,担心宋氏吃了亏,故而才有此问。
裴老头心不在焉,动了动脚,终究,想和裴勇说话的心思占了大半,朝西屋去了,屋子里,裴征和沈聪收拾桌子凳子,裴勇牵着两个孩子正往外边走,“老大,老大,过来坐会不?”
可能是忌惮沈聪,他并没有进屋,裴俊在拿着扫帚扫地,闻言,抬眸,有微微的失神,很快又低下头继续扫地了。
裴勇听着裴老头叫他,转过身,冷硬的脸上有了稍许暖意,“是爹啊,家里事情多,我们先回了,得空和娘过来坐。”
裴老头再次抬了抬脚,踟蹰地瞥了眼沈聪,咬牙,大胆地往进了屋,穿过堂屋追上裴勇,一脸关切的问道,“是不是你四弟去上水村闹了?你让你岳父岳母别多想,回头我劝劝你四弟,让他去别的地方卖豆腐。”
他想的无非就是韩家人面上挂不住,骂了裴勇几句,毕竟,裴勇是韩家的女婿,一边是岳家一边是兄弟,裴勇夹在中间最是受气,顿了顿,看向前边韩梅,笑脸道,“老大媳妇,你别让亲家生老大的气,改日我带着老四上门赔礼道歉。”
扫地的裴俊身形僵硬,缓缓的抬起头,紧抿着唇,眼里尽是难过,肩膀传来力道,拉回了他的思绪,回头,看三哥轻轻冲他笑,“别难过了,大家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无关紧要的人,不必在意。”
裴征声音很低,不细细听,裴俊以为是谁在梦中呢喃,无关紧要的人,他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喉咙有些热,想说,那是生养他得爹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人,看裴征已经转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背影些许寂寥,倏然,想起当年宋氏死活给裴征说亲的事儿,心里一下就明白了,失望的次数多了,再重要的人在心里也形同陌路,他正经历的,三哥比他更年轻的时候就经历过了,眨了眨眼,脸上的忧伤尽数收敛,“三哥,我记着了,以后不会了。”
裴勇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裴老头的话,“爹,四弟也是您的儿子,您想没想过他心里的感受,韩家做错了事,你拉着四弟上门道歉,你让四弟将来怎么做人?”分家的时候,裴勇对裴老头是难以置信以及深深的祈求,现在,说得上是严厉了,“你总羡慕大伯家几个堂兄有出息,你有没有想过大伯怎么对堂兄他们的?你转过身看看,我们几兄弟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说完这句,牵着孩子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裴老头在院子里嘀咕,“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换成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就你憨厚……”转过身,看沈聪靠在门边,慵懒地对着他笑。
裴老头心里一咯噔,转身出了院子,沈聪那人,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以免自己吃亏,走了圈回到屋里,闷闷地卷着自己的烟卷,叫屋里和裴秀说话的宋氏道,“老大让我们有空过去坐坐,你去村头买点瓜子糖,明天给小木他们带去。”
裴勇愿意和他们走动比什么都强,只是,想起屋子里躺着的裴秀,心下愁苦,往东屋道,“老二,老二,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裴万刚躺下,翻了个身不想动,正想拒绝,突然睁开眼,拍了拍自己昏昏欲睡的脸,答道,“爹,来了。”
“你去找媒人问问邻村谁家有适龄的汉子,秀秀的亲事不能拖了。”过年又长了一岁,可怎么办?
裴万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闻言,点了点头,拍了拍胸前的衣衫,昂首挺胸地往外走,“,爹,我这就去。”
裴老头看他神采奕奕,心里不是滋味,“不着急,让你娘装点红薯,给你拿两文钱,老二,秀秀的亲事可是咱家的大事,你不能犯浑偷藏了钱不找媒人办事啊,”
☆、48|06-05-11
裴万面色一僵,怔忡地看着裴老头,见他愁眉不展的望着自己,脸上尽是怀疑,肩头一塌,喉咙翻滚两下,说不出话来,挺直的脊背也慢慢驼了,待宋氏把装了一篮子的红薯递给他,他还回过神来,他在家里,这般不值得信任吗?
“老二,我说的话听进去了,秀秀的亲事不能拖了,明年不知道又是怎样的光景呢。”若非分了家,裴老头也不会把秀秀的亲事交到裴万手上,想起自己大儿子和二儿子,当初也是自己心软,担心二儿子家散了,没想着,到头来苦了自己和宋氏。
裴万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两个铜板,哽咽地咽了下口水,“爹,我知道了。”转身,整个人再无方才的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宋氏往外边看了两眼,迟疑道,“你说老二能行吗?他会不会自己拿了铜板随意让媒人给咱秀秀找户人家?”
裴老头心里也没底,“我交代过他了,要是老大在就好了,对了,你去村头买些瓜子和糖,明天,我们去老大家坐坐。”
听她又说起去裴勇家的事儿,宋氏面上不耐,挥着手往外边走,“知道了,都说第二遍了,老大媳妇是个心思细腻的,哪会家里没买糖和瓜子,要你一直挂在嘴边?”嘴上抱怨着,人还是出了门。
家里地方小,沈芸诺有心留沈聪邱艳他们住一晚也没法子,裴征看她心里不舍,挽留沈聪道,“三哥不若留下,晚上嫂子和阿诺带着孩子睡床,我们在外边打地铺,左右有棉被,不怕冷。”
沈芸诺准备了两床棉被,一床就是给沈聪邱艳的,看沈聪张嘴欲拒绝,他指着后山,来了兴致,“正好,冬日去山里的人少,我陪三哥去里边转转,说不定能有点收获。”
这点倒是让沈聪来了兴趣,大丫也小心翼翼的牵着他的衣角,满眼期待,“爹爹,我想和表弟一起玩。”家里没有玩伴,村里的人都不乐意和她玩,整日跟在邱艳身后,难得遇着小洛和她年纪差不多。
女儿开了口,沈聪仍面有迟疑,望向邱艳,后者缓缓笑道,“难得大丫喜欢,去看我爹晚上她都闹着走,咱就留下吧。”
沈聪点了头,晚上,沈芸诺煮了三截腊肠,又取了块肉煮了,裴俊过来,见沈聪他们不回了,和周菊商量,裴征和沈聪和他睡,周菊在这边屋里挨着沈芸诺一起。
农家烧的炕大,睡五六个人不是问题,下边炕上边床,沈芸诺笑着谢过,睡觉的事情解决了,心里愈发欢喜,尝过沈芸诺的腊肠,沈聪连连点头,“颜色不好看,味道却好,干干的,有些辣,不肥腻,还是你有法子。”
怎么做沈芸诺和邱艳细细说过了,见沈聪喜欢,她也高兴,“哥喜欢的话回去多装些,过些日子隔壁村杀猪的话我们再买些回来做就是了。”她也喜欢腊肠的味道,尤其,熏过的腊肠味道更好。
一夜的大雪,房屋不时传出声响,屋里燃着灯,周菊趁着沈芸诺和邱艳在床上说话,自己坐在边上做针线,前几日忙,衣衫破了也没来得及缝补,她和裴俊商量过了,明早继续做豆腐卖,天越冷,不想出门的人越多,买豆腐的人也越多。
沈芸诺给大丫做了件袄子,米分红色的衣衫,腰间两侧做了兜,天冷了手捂进兜里,平时装点吃食也行,穿在身上,大丫笑得合不拢嘴,旁边的小洛前倾着身子也笑,“姐姐,我也有,娘说过年的时候才能穿,在衣柜里搁着。”
邱艳哭笑不得的摸了摸他头,“明年舅母也给你做身。”得知沈芸诺去橘子皮挣了钱,邱艳心里也高兴,她过得好,沈聪心里也是舒坦,看大丫一会儿把手放心兜里,一会拿出来,很是喜欢的样子,促狭道,“先脱下来,别弄脏了,过年的时候拿出来穿。”
“我本来也要给你哥做身的,不知道尺寸,想着你自己做,布是买回来的,你和哥走的时候再给你们装上。”今年挣了钱,她想好好对她身边的人,买布的时候一点没迟疑。
邱艳摇头,“我和你哥有衣服穿,布你自己留着,明年开春了做两身衣服也好。”沈聪在家里边,缺什么买什么,而且,铺子上给的价格也低,他花钱买东西比别人便宜不少,家里有钱,不差粮食,她心里也满足了。
沈芸诺不再和她说这件事,想着等他们走的时候布无论如何是要送给他们的。
东一句西一句说着话,半夜里,周菊才停下手里的针线,灭了烛火,翻身上床,由衷的羡慕沈芸诺,裴征对她好,娘家哥哥护着她,嫂子也待她跟亲妹妹似的,在周家,和她关系好的兄弟姐妹自己有了一家人,哪会事事和自己说。
清晨,呼啸的北风吹得被雪堆覆盖的竹林抖了又抖,一块两块的雪啪的应风而落,听着屋子里脚步声传来,周菊就醒了,下床穿好衣衫,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动静再小,也惊醒了床上的邱艳和沈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