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诺不知晓还有这件事,看他提着桶往外边走,跟上前,递过手里的巾子,“擦擦汗,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看她神色一紧,自己怕是吓着她了,笑着摇头,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没事儿,天热了,别出门中了暑。”脑子里也只能想着这么个法子,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冯二和李林倒是提醒他了,村子里没成亲的大有人在,不得不防着。
沈芸诺不在意,她养成习惯中午的时候喜欢睡一觉,再说,刚入夏,日头不晒,不过听了裴征的话心里还是喜滋滋的,“我心里清楚的,下午别去山地了,帮着我把菜地的菜再施一遍肥,下午去接小洛,买些肉回来,砍树的人不少,昨晚哥买回来的肉全做了包子了。”
裴征点头,想着好些时日没下雨了,山地那边的玉米不急着种下。
中午,裴征陪他们吃饭,沈芸诺和邱艳带着大丫在灶房简单的吃了点,屋后的树砍了,心里的石头才落地,几人吃了饭拿着刀又去了屋后,邱艳叫住他们,“你们也别急了,吃过饭休息一会儿,家里有竹席,抱去屋后睡会儿吧。”
人多,邱艳不好留大家在家里,往回沈聪不在家,他们帮着自己再避讳旁人也会说三道四,如今却不好再这样子。
裴征从屋里卷了凉席,下午不去山地和他们一起在后山砍树,“阿诺,你先回,我带刀大哥去后边休息。”
沈芸诺点头,刀疤和沈聪是在赌场认识的,两人都是帮赌场要债的,因着脸上有道疤,才改了名字,沈芸诺不知晓他真正叫什么,只是看他沈聪关系很好,沈聪不在的一年多里也是他每天给邱艳大丫送菜送面。
从第一眼,他心里就不怕他,因而善意的笑了笑,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回去了。
躺下没多久,听着院子里传来动静,透过窗户,是裴征回来了,她淡淡的笑着喊了声,“回来了?”
“嗯,你睡着,我洗了脚,马上就来。”说着,大步走向灶房。
沈芸诺只听着哗哗的水声,缓缓的闭上眼。
裴征进屋看她躺在里侧,留出一大半位子,心中一软,放轻了脚步,站在床畔,替她将夏被往上抬了下盖住她胸口,跟着躺了下去,手轻轻的搭在她腰间,渐渐地阖上了眼。
忙过这些日子,就该忙山里的事情了,那会,他也能整日在家,和沈芸诺一起。
大概两刻钟他就睁开眼,侧过身子,看沈芸诺面朝着她,葱白般的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衫,像是做噩梦了,力道逐渐增大,额头密密麻麻尽是汗,他小心翼翼的抓起她的手,眸子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又收敛了去,轻轻哄道,“阿诺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突然,沈芸诺睁开了眼,大口大口喘着气,鼻子酸得难受,不知为何就是想哭,梦里的场景她不记得了,可是是她自己的事儿,听头顶响起裴征一声一声的低喃,红着眼眶,声音带了长长的哭音,“是不是该起了?”
“还早着,再睡会吧,我陪着你。”沈聪和他说过两人的遭遇,沈芸诺许久不做梦,他以为她把之前的事儿都忘记了,“阿诺梦见什么了?”
沈芸诺难受得想哭,“不记得了。”
“那就算了,闭着眼,再睡会。”裴征轻轻摩挲着她手掌,沈老头和罗氏!总归会有自己的报应,而沈芸诺,他会一直陪着她,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了她去。
听着他结实有力的心跳,沈芸诺缓缓的闭上了眼,还未睡着,外边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裴征不悦的蹙起了眉头,看沈芸诺睁开了眼,如夜星般的眸子夹杂着刚醒来的朦胧,知道她也睡不着了,“我去看看谁来了。”
☆、57|06-05-14
沈芸诺揉揉眼,眼里恢复了清明,敲门声急促了,她也下地穿好鞋,站在窗户边往外看,见是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她眼里些许诧异,又见对方侧着头,不怀好意的打量自己,心下不喜,神色淡淡地掩上了窗户,心里却存着疑惑,看那人好像不是村子里的,裴征怎么会和那人打交道。
李林的视线紧紧盯着窗户边的身形,果真,能生出那般精致可爱的孩子,亲娘的容貌会差到哪儿去,看沈芸诺掩上了窗户,心下难免失落,伸长了脖子,等着沈芸诺出来。
裴征黑着脸,声音也陡然一沉,“你来什么事儿?”不是他打断,沈芸诺还会睡会儿,当下,口气十分不好。
不见人从屋子出来,李林脸上尽显遗憾,听着声回过神,才看裴征一脸阴翳的望着自己,心下一颤,支支吾吾道,“听裴叔说喊你们过去吃饭,日头大了,想着离得近,过来讨口水喝。”裴万不给他面子,早早的拉着他下田不说,中午也让刘花儿送饭菜来,在田埂上吃饭,吃了接着干活,李家田地多,也不是这般劳碌的做法。
嘴里说着话,眼神忍不住四下打量起来,啪的声,裴征关上了门,“家里没烧水,还是回村子里让娘烧吧。”身为男子,哪会不明白李林眼里的光,他眼里,李林和自己没任何关系,可不会像对冯二那般留些脸面。
李林双手拍着门,听里边传来娇滴滴的询问声,“小洛爹,谁啊。”顿时,李林只感觉自己浑身僵硬,从脚底涌上一阵酥麻,他死去的那个媳妇脸大肩宽,浑身上下全是肉,生了孩子整个人更是胖了一圈,他喜欢裴秀也是听说裴秀长得好看,是兴水村出了名的美人,见过裴秀后他也一直这么想的,才会耐着性子跟着裴万干活,昨天见过那个小男孩和小女孩,他心里才起了心思,裴秀没则没兮,身子却是弱了,又没经历过人事,床第间只怕没多少乐趣,他喜欢被人开过苞的。
没想着,裴征媳妇真的美得没话说,刚才一瞥,好似水面上的光,潋滟得叫人不敢直视,咽了咽口水,手重重拍着门,“三嫂是我,李林,过些日子我就和秀秀定亲了。”
沈芸诺听着不喜,看裴征冷着脸,估计发现李林看她了,伸手扯了扯他袖子,放软了声音,“我也不知道是不认识的,爹怎么给秀秀找了这种人家?”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和裴征站在一起,矮了差不多一个头,身高怕是和裴秀差不多,怎么看都没法和夏庆丰比。
听她娇声细语,裴征面色稍微软和些,“还不是看家里有几分田地,爹心里是愈发糊涂了。”听着传来敲门声,裴征恨不能拿扫帚把人撵走了,反手握着沈芸诺,“咱别出去了,等人走了再说。”
否则,他怕自己管不住对李林动手。
沈芸诺点头,替他理了理压褶皱的衣衫,“后院移栽的菜苗你去看看是不是挨得太紧了。”种菜,一株一株之间要隔开些距离,她和邱艳弄的时候看院子里的菜苗多,不栽也是浪费,两人就移栽得紧了,看他紧抿着唇不欢喜,又不能出门,这才想着给他找点事情做。
一听这话,裴征脸色更好了,“行,我去看看,你去不去?”就在后院几步路的事儿,沈芸诺点了点头,和裴征一起,晌午后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绿油油的菜苗焉哒哒的,不如早上有朝气。
“是有些密集了,不碍事,过些日子,搭架子的时候多费点心思就是了。”听着屋外传来说话声,裴征也没理会,过了会,听着人敲门,裴征心下不耐,打开门,见是刀疤,一怔,看李林踉跄着脚步走了,刀疤侧过身,解释道,“问嫂子拿水喝听着院子有动静下来看看,他就自己走了。”裴征在家都不给他开门,想来不是什么亲戚。
刀疤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脸上的疤痕叫人退避三舍,不怪李林吓着了,“若非小洛娘在家,我早就动手了,算了,不说他,听着声音又砍树了?我拿上刀立马上去。”
刀疤点了点头,看沈芸诺出来,咧了咧嘴角,“阿诺妹子好。”
“刀大哥来了,等会,我们你们一起。”时辰还早着,她去山里挖些野菜回来晚上炒,人多,需要的菜也多,想着,提着大些的篮子,和裴征他们一起去了山里,经过院子,叫了声嫂子,邱艳从屋里出来,手里也提着篮子,“我还说叫你和我去山里挖野菜的,来得正好。”转身问大丫是跟着一起还是刘在家,大丫摸了摸刚梳理好的双丫髻,沈芸诺反应过来,笑着道,“你娘给你梳的发髻,真好看,发髻上的绢花也好看。”绢花是她送大丫的,还是头一回戴,难怪大丫欢喜得不得了。
刀疤听着二人对话一怔,张了张嘴,附和道,“好看。”
大丫满心欢喜,邱艳替她顺了顺发髻,温和道,“好了,提着你的小竹篮,和娘一起去吧。”小洛念书有个竹篮子装书和笔墨,大丫喜欢,沈聪在镇上给她买了个更小的她提着倒也合适。
大丫欢喜的提着篮子出来,小手牵起邱艳,到刀疤身边了,伸出手要刀疤背,邱艳叹口气,“大丫,你都四岁了,自己走路。”还没说完,刀疤已经弯腰背起了大丫,冲邱艳道,“嫂子,没事儿的,我力气大,大丫六岁我也背得动。”
七岁不同席,年纪大了就要避讳了,因而话到了嘴边才改成了六岁。大丫双手趴在刀疤肩头,嘴角噙着笑,邱艳和沈芸诺道,“你哥常说看着大丫像极了你小时候,我这么看着也觉得像。”
沈聪走的一年多,大丫身子反反复复的生病,瘦弱了不少,如今倒是好多了,白白嫩嫩的,不由得想起她刚认识沈聪那会,沈聪还没现在这么黑,后来,越来越黑了,刚回来那晚上,还把大丫吓得哭了起来,没认出是她爹。
裴征听着这话也多看了大丫两眼,“确实像阿诺,以后长大了也是有福气的。”说得一本正经,邱艳看沈芸诺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想着妹夫也是个厚脸皮,夸自己脸不红心不跳的。
女子,再大的福气不过是嫁个如意郎君,家和万事兴,那才叫福气。
裴征说这话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沈聪对沈芸诺不要命的好,搁裴家,没有的事儿,那种感情叫他动容,怎样的情分才会愿意为了妹妹一去那种地方就是多年,他比不过裴征,想着有朝一日,裴娟或裴秀出事了,小麻烦可以帮衬,大麻烦还是有待商榷的,终究,他还是个自私的人。
到屋后,刀疤将大丫放下,裴征叮嘱了沈芸诺两句,跟着刀疤走了,砍下来的树,整理好了抬进院子堆着,之后有用得着得地方,走了两步,刀疤回头看不见三人身影了才淡淡的瞥了眼裴征,手重重落在他肩头,“我就喜欢你这种不要脸的性子,和当年的葱子有得一拼。”
话说得莫名,裴征不解,抬起头,刀疤已经招呼着其他人起床动工了。
沈芸诺绕到去年生菌子的地方看了看,干瘪瘪的,丝毫不见菌子的踪影,心下失望,和邱艳挖了不少野菜,其中,一块小角的长满了香椿,去年她不记得有没有,中间一株四人高的香椿,旁边零零散散有许多,没有膝盖高,邱艳闻不惯这个味儿,看沈芸诺手指掐着尖儿,掐下来一小点,她疑惑,“晚上人多,这么个掐法,得掐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