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拍手叫好,狗身上有毛,看着干净,还没有洗过澡,沈芸诺大丫抱着小狗离邱艳远些,走到门口了,见另外一只狗追了过来,明显舍不得,金花在旁侧来了兴致,“难得见着畜生也通人情。”说完?蹲下身把狗抱了起来,昨晚李杉抱回来她发了一通火,如今瞧着,心中不由得软了几分,送三人出了门,转身把狗放回了窝里。
大丫抱着狗回去,裴征还在后院洗衣服,冬日的衣衫厚,裴征洗完了正在透水,听着小动物得呜呜声,他转过头,大丫喝沈芸诺一人怀里抱着只狗,言笑晏晏的站在院子里,背后是干净的院墙,纤尘不染,仿若母女似的,风吹过沈芸诺发梢,一张脸愈发柔和,他顿了顿,回过神,道,“哪儿来的小狗?”
大丫脆声脆气道,“金花婶子宋得,姑父,给小狗安个窝,以后小狗就有家了。”沈芸诺说狗长大了要看门,家要在前院,说着,上前拉裴征的袖子,蹙眉望着木盆里的衣衫,又低头瞅了眼怀里冷的瑟瑟发抖的小狗,催促道,“姑父先给小狗弄个窝好不好,小狗都冷着了。”
裴征哭笑不得,洗洗手,站了起来,家里茅草麦秆都有,弄个窝倒是简单,裴征抱了把稻草和麦秆,叫大丫抱着狗过来,在石磨背后选了处空地,扫了上边覆盖的雪,简单做了两个窝,叫大丫把小狗放下,沈芸诺道,“还得找根绳子,先将狗拴着,我去烧水,给小狗洗了澡才放在窝里。”
大丫回屋,把自己不能穿的衣服抱了出来,沈芸诺失笑,“狗不穿衣服,快抱回去,待会我们给小狗洗了澡再说。”
水温温的,沈芸诺找了片布,细细搓着小狗,毛色白,洗后,盆子里的水还是脏了,沈芸诺拧了布在狗身上擦了两下,和大丫抱着狗进了屋,脖子上拴着绳子,不担心它藏到犄角旮旯去了。
有了狗,大丫总算找着事情做,沈芸诺让她教导小狗撒尿拉屎,不要在屋子里,要去外边,大丫血得认真,裴年和大生他们过来,小喜见着两只狗也欢喜不已,两人牵着绳子,拽着小狗到处跑,罗春苗也无奈,“村子里甚少有人养狗,难得见小喜玩得这么高兴。”
两人在旁边玩得不亦乐乎,沈芸诺由着她们去了,和罗春苗他们一起切肉,沈聪和刀疤他们收账去了,说是收账,沈聪在县衙当值,无非约束那些人乖乖把欠的银子交出来,加之他在村子里多年的名声,比起刀疤,大家更怕他。
裴俊和裴勇话少,可能因着罗春苗借了鞋给金花的关系,两人倒是能说到一块,春生他们干活也利落地很,两个时辰不到,肉全部切出来了,沈芸诺将之前的猪头拿出来送给大家,她不会弄,也嫌麻烦,罗春苗心里高兴,不过只拿了一块,“我们没有分家,一块就够了。”他们家干活的人多已经是占了便宜,尤其裴年的工钱比镇上酒楼的都高,再拿这些肉,她心里过意不去。
裴勇也不肯收,沈芸诺坚持道,“你们拿着吧,搁在家里我也没时间处理,剩下的一些骨头也给你们拿些回去。”她和裴征说过,排骨留些肉在上边,做腊排骨,明年也能吃,剩下的大骨头炖汤,家里边天天都炖着骨头汤,好在每日换着法子煮菜,大丫他们没有吃腻,收拾了箩筐里的排骨,给每个人拿了些排骨,裴征进屋,顺便将人手的事儿说了,“天气冷了,我和大堂哥说之后隔两日出去买猪肉,灌腊肠的事儿大家就轮着来,封山,家里的腊肠送不出去,全堆在家里不是法子。”
众人愣住,想想就明白过来,腊肠卖不出去,手里没有周转的银子,每日买猪肉,还要给工钱,离明年通路的日子还长着,每日这么多工钱,日子长了确实不太好,众人不是不依不挠的人,听裴征说完,皆点了点头,罗春苗和裴志裴年手里都有肉,她主动道,“成,明日先我们休息好,正好,家里有点事儿,好好收拾收拾。”
裴征感激一笑,微微颔首。
沈芸诺一位大家心里不会痛快,最终大家并没有说什么,她心里微微舒了口气,人与人不同,换做韩梅,铁定会想法设法每日来又或者在旁边煽风点火,当日宋氏和周菊吵架也是她从中作梗,有了比较,沈芸诺愈发能看出一个人的好来。
家里有了两只狗,小洛不乐意去镇上,求着沈芸诺给他请两日的假,要在家里牵小狗撒尿拉屎,清晨,满天大雪飞扬,小洛抓着沈芸诺衣角,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叫沈芸诺不忍拒绝,“堂伯不去上水村,我和你爹说声让他给你请三日的假,之后再冷了,学堂也要放假了。”学堂没有炕,坐在教室里不一会儿就冷了,窗户纸薄,挡不住风,小洛年纪小,受了冷更易生病,和裴征说了叫他去上水村给小洛请假,天地白茫茫一片,裴征也不乐意小洛去学堂,点头道,“往后天寒地冻,不若和夫子说明年再让小洛去学堂。”
小洛听着,脸上笑成了朵花儿,扑过去拽着裴征,黑珠子似的眼珠闪着熠熠星光,“爹爹,真的吗?之后都不用去学堂了?”
沈芸诺好笑的揉揉他脑袋,“洗手洗脸准备吃饭了。”
雪大,裴征没有赶牛车,问小洛大丫出门不,两人手里牵着绳子,哪里愿意和裴征出门,摇着头,叫着小狗回了屋子,裴征出门,不一会儿罗春苗他们来了,沈芸诺心下疑惑,罗春苗解释道,“堂妹回来了,堂弟他们走不开,小木娘叫我们先过来,明日他们再来。”裴秀和夏庆丰三朝回门带回来的礼丰厚,宋氏在周菊面前得意了一天,虽说得意,周菊怀着孩子,宋氏不敢给周菊脸色看,无非指桑骂槐的说了两句而已。
沈芸诺点头,金花屋子的院门也打开了,一行人开始灌腊肠,雪大,院子里不一会儿堆积了厚厚一层,裴征从外边回来,脸色不太好看,沈芸诺没有多问,裴秀嫁给夏庆丰,心里甚是欢喜,回来见着裴征,怕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会给人好脸色,傍晚,收拾好灌出来的腊肠,沈芸诺和裴征在院子里洗木盆,和裴征说话起裴秀回家的事儿。
“我也见着了,她日子过得好,也是她自己的造化。”比起之前,裴秀成亲后大变了个人,光看穿着打扮他没认出来,脸上抹了厚厚的脂米分,发髻学着镇上有钱人的样子挽得一丝不苟,其间插着两只银簪子,穿着艳丽色的袄子,远远瞧着,和镇上大户人家出来的没多大的区别,花枝招展,在他眼里,裴秀比不过沈芸诺。
家里存了银钱,沈芸诺的衣衫多为纯色衣料,底案不明显,穿在身上,素净而整洁,而非像裴秀,大张旗鼓的显摆和炫耀,沈芸诺皮肤白,不米分而饰,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裴秀皆比不过沈芸诺。
沈芸诺不知晓他心底的想法,倒了木盆里的脏水,从桶里舀了温水,棉布慢慢滑过木盆的边缘,继而说起过年的事儿,“今年过年,给堂哥他们帮忙的每人一条肉,你觉得如何?”
他们懂得体谅,沈芸诺心里记着他们的好,一条一斤左右的肉,之后遇着事儿,他们也乐意帮忙,裴征觉得可行,遂而应下。
小洛不去念书,家里空置了头牛出来,裴勇过来时,带着小木小山小木他们,灌腊肠时,抬眸,细细打量着裴征,脸上闪过犹豫,裴俊在边上也垂首敛神,许久,大家停下休息,屋子里没外人了,裴俊才道,“三哥,小妹回来,说有事儿想请你帮忙……”
裴秀和夏庆丰回来,主要为着借钱,夏家田地多,明年夏庆丰考秀才,裴秀想和夏庆丰一起搬去镇上,照顾夏庆丰,夏家兄弟多,不答应把钱全拿出来,裴秀公公婆婆乐意,奈何裴秀几个妯娌不答应,家里闹着分家,裴秀回来借钱,裴俊不好意思说不借。
宋氏卖了田地的银子都在周菊手里,何况,考秀才是件大事儿,真考中了,往后,夏家的田地不用缴税了不说,他们家的田地落到夏庆丰那边,夜能剩下缴税的粮食,不过镇上的宅子贵,哪是三五百文能解决的,裴秀让裴勇裴俊过来帮忙说说,待夏庆丰考中了秀才,我们的田地靠过去,一辈子,能省不少粮食了。
裴勇也琢磨着这个意思,附和道,“我手里的银子留着明年给小木交束修,借不出多少。”家里牵的银子全还清了,肩头压力少了不少,尤其,在裴征这边干活,攒下来不少银子,每日灌腊肠的话,明年小木得束修也够了。
裴征沉默许久,停下动作,抬眸道,“夏家光是田地就几十亩,哪是缺银子的,小妹如今的穿着打扮,哪是手里没有银钱的,家里没多少银钱了。”卖腊肠挣了不少银子,沈芸诺的意思想在镇上买个铺子,以后,做腊肠的法子藏不住了,他们在自己的铺子里卖腊肠,借着沈聪和知县大人的光,能在清水镇活得下去就好。
沈芸诺的意思,问沈聪明年修那些路,选岔口的地方买间铺子,明后两年派不上用场没关系,之后几年聚集了人就好,尤其,夏庆丰,依着裴秀的性子,不见得会帮衬他,他也不肖想,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裴俊面色一沉,细细盯着裴征良久,没分家那会,裴征护着沈芸诺,脸色不太好看,然而谁家遇着事儿请他帮忙,他一定乐意至极,如今不过借钱而已……
裴俊张了张嘴,只听裴征又道,“夏家田地多,夏庆丰考中秀才,受益最大的是夏家,夏家请长工的银子都有,供夏庆丰考秀才,哪会没有银子?”裴征愿意说这些,是不想裴俊被人骗了,夏家亲兄弟都不乐意帮衬,中间怕是有什么蹊跷,说他小气也好,抠门也罢,借钱给裴秀,他是不乐意的。
裴勇没再说话,低头,思量许久,朝裴俊道,“四弟,明天你去夏家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裴秀开口借钱,裴万没答应,他手里拿不出多余的银钱,倒是裴俊借了二两银子,其中还是宋氏卖了田地的钱。
裴俊不明所以,裴勇已经沉了脸,或许,韩梅那番不肯借钱的说辞,无非是个幌子,夏家开口借钱,这事儿确实怪异,想清楚了,裴勇让裴秀无论如何明日也去一趟夏家,二两银子,对庄户人家来说是极多的了,被骗了,周菊和宋氏如何承受得住?
翌日,裴俊记着裴勇说的,迎着风雪去了趟夏家,待回来,脸色铁青,先去村子里找裴勇说了几句话,又去了裴家大房,最后,没法子了,来找裴征出个主意,想起夏家的情形,裴俊不免愤恨,“我念着小妹农忙那时候帮着里里外外做饭洗衣服晒粮食,满心为她打算,她呢,胳膊肘往外拐,连娘卖地的钱都骗。”
裴征脸上没多大的情绪,两百多斤猪肉,今天才能全部弄出来,他和大生坐在树叶旁,手里拿着风扇,不时扇两下,沉声道,“夏家出事了?”
大生知晓两人有话说,起身,比划了个手势,往前院走,裴俊一屁股在大生坐过的位子坐下,“夏家不缺钱,裴秀那番话说辞纯属为了她自己,借的钱,被她拿去请其他几位秀才吃饭了,二两银子,她怎么好意思。”夏庆丰明年考试,需要是秀才的人做担保,往年几人乐意为夏庆丰担保,明年不知为何,拖着不答应,夏家人对夏庆丰也颇有微词,家里乱着,裴秀才想了这么个主意。
夏家人不是不答应让夏庆丰考秀才,若能让几个秀才点头做担保,家里同意出银子,裴秀也是魔障了,夏家家境好尚且不能让几位秀才开口,裴秀手里的二两银子算什么,他问裴秀还银子,裴秀竟矢口否认借过银子一事儿,一家人,借钱那会裴俊没想太多,见着裴秀不在意的神色才明白,那二两银子多半是要不回来了,这件事,他不敢告诉宋氏和周菊,借钱的时候周菊就不太乐意,宋氏在边上含沙射影说了几句,周菊才不情不愿把银子掏出来了,裴秀想借四两,周菊说什么都不肯,只答应给二两,且等她生孩子的时候就要还钱,裴秀答应得干脆,谁知,转头就不认账了。
裴俊捡起旁边的枝桠,双手不停搓着,心里没了主意,“三哥,你说眼下如何是好?”
“四弟准备怎么做?”大家都是亲戚,借钱的时候,没有什么所谓的借据,而且大家也不识字,借钱还钱都是靠着彼此信任,向不熟的借钱会找两个德高望重的人做见证,不怕不还钱。
裴俊咽了咽口水,风过,卷起外边的雪花,吹在脸上,顺势软为水滴挂在脸上,痒痒的,裴俊抬起手背,胡乱的抹了抹,声音干涩,“我和大哥大堂哥他们说过了,明日去夏家一趟,二两银子,总得想法子拿回来。”
裴征拿起枝桠,拨弄了两下树叶,瞬间,烟雾大了,他的神色,在烟雾下显得有几分缥缈,声音有些远了,“二两银子不是一星半点,四弟妹知道了心里承受不住,小妹嫁去夏家,夏家的情形她再清楚不过,夏庆丰考秀才没人乐意做担保,中间怕是有其他事儿。”裴征突然想起夏庆丰前边死去的媳妇,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他也说不上来。
“明日,我和你一块吧,我和小洛舅舅说声,明日我们用牛车。”家里两头牛,裴年买猪,需要赶一辆牛车,剩下的一辆,沈聪帮着刀疤他们外出收账的时候要用,明日去夏家,装腔作势也要叫夏家人忌惮才是。
裴俊闷闷地点了点头,他来就是为着这件事,路上想着怎么和裴征开口,以为裴征会露出鄙夷或是不屑,没想着他主动提出一起去,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低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嗯,待会回去我和大哥他们再说声,三哥,我是不是总分辨不清是非。”
宋氏想要一起过日子,明知晓对裴征没好处他还是向裴征开了口,裴秀借钱这事儿,他心里对裴征多少有些看法,大家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妹,遇着难事才会开口借钱,比起他,裴征手里钱更多,他却舍不得借,多少叫他觉得心寒。
今日,才知晓,谁都比他看得明白,就他心思单纯,旁人说什么他就信,结果,两边不讨好,帮了坏人,伤了真正为自己好的人的心,低下头,认真道,“三哥,对不起。”
裴征不以为意,抬起头,风过,烟雾迷住了眼,半眯着眸子,睫毛颤动了下,“没事儿。”
裴俊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帮忙,说好了不拿工钱,走的时候约好明日出发的时辰,和大生他们一块回了。
得知裴秀的事儿,沈芸诺并不觉得奇怪裴娟和裴秀像极了宋氏,性子哪会是良善的,就是不知周菊听说这件事儿会闹出怎样的动静来。
沈聪帮刀疤他们收账,效果事半功倍,往年忙到过年的事儿,今年早早就收得差不多了,裴征不在,沈聪留了下来,坐惯了牛车,刀疤他们也懒散起来,索性今日大家都不出门,休息一日,待裴年拉着猪肉回来,帮忙切肉,对他们来说工钱算不上重要,兄弟间的情分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