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小腿上的伤被雨水泡得已经有些发白了,看着就疼。
于景渡小心翼翼帮他清理好伤口,自始至终眉头一直紧锁着。
他常年习武,在伤口上一扫就能大致判断出这伤是怎么来的。
所以他帮少年一一上过药包扎好之后,便将对方这一路上经历的磕碰和摔打都估了个大概。这些伤其实对一个武人来说,实在算不上多严重,可落在养尊处优的小纨绔身上,便让人无端觉得心疼。
若容灼这会儿醒着,定然会被此刻的于景渡吓一跳。
只因向来清冷克制的宴王殿下,这会儿浑身都是掩不住的戾气,像是随时打算提刀去大杀一通才能平息胸中的郁结。
帮容灼擦完身体又处理好伤口之后,于景渡便一直坐在榻边,一言不发。
直到房门被敲响,无云推门而入,他才收敛了浑身的戾气。
“六叔。”于景渡朝他行了个礼。
“听你的护卫说,小施主生病了,贫僧便来瞧一眼。”无云说着走到榻边,目光落在容灼额头上的伤时稍稍怔了一下,“小施主冒雨前来,定是对你极为信任。”
“他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宴王的。”于景渡道。
“他来找的就是你。”无云淡淡一笑,“不然为何你会在寺院门口遇到他?”
于景渡略有些不解,便闻无云又道:“我上次便与你说过,这是你与他的缘分。至于你是谁,这并不重要。”他说着一手搭在容灼手腕处,替对方诊了诊脉。
“寺中没有会医术的僧人,我这半吊子都不算的,反倒担起了大任。”无云收回手又在容灼额头上轻轻探了一下,“小施主应该是受了惊吓,再加上淋了雨染了风寒。”
“有药吗?”于景渡问。
“贫僧开的方子抓了药,你敢让他喝吗?”无云失笑,见于景渡表情复杂,他又道:“他太累了,让他先睡一觉吧。年轻人身子骨担得住,养几日就好了。”
于景渡应了一声,心里却盘算着是让人去江府弄点药来,还是等雨停了,直接带着容灼去江府。毕竟这清音寺条件太艰苦,他住着倒是没什么,让生了病的容灼待在这里,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无云只在房中待了片刻,便告辞了。
于景渡将人送出了门外。
这会儿天色已经大亮了,但因为雨尚未停,所以天空看着灰蒙蒙的,很是压抑。
“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比这天气还刺人。”无云看着院中的雨幕道:“放任自己动怒,这不是好事。”
“六叔,你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于景渡问道。
无云闻言并未作答,只转头看向他。
便闻他又道:“我原是打定了主意,让他好好去过自己的生活。可我没想到,我不去招惹他,他依旧没法安安稳稳的……”
“景渡,你这些年在外头当是见过不少人。你仔细想想,这芸芸众生,哪个能轻易独善其身呢?”无云问道。
“我管不了众生,我只想让他安安稳稳的。”
“你改主意了吗?”无云又问。
于景渡拧了拧眉,没有作答。
“我以为出了这样的事,你会毫不犹豫将人留在身边。”无云失笑道,“但如今看来,你似乎还在斟酌。”
“六叔,你觉得我能赢吗?”
“你从前不会这么问我。”
“从前我不在意输赢,大不了赔上一条命罢了。”于景渡说着看了一眼屋内的方向,“可如今……”他早已不是那个无牵无挂的于景渡了,他开始在意输赢了。
想到今日一早在寺院门口见到容灼时的那一幕,于景渡心里就有些发闷。
得知小纨绔来投靠自己,他本应是高兴的,可那一刻于景渡心里想的却是:
万一自己输了呢?
小纨绔怎么办?
“我不想让他陪我一起死。”于景渡道。
“那你就陪他一起活着。”
无云说罢便转身走了,临走前双手合十,朝着于景渡略一颔首。
于景渡目送对方离开,又对着满院的雨幕发了会儿怔。
容灼这一觉睡了小半日。
在他昏昏沉沉之时,于景渡一直守在旁边。
直到过了晌午,黎锋才回来。
“人都安全,刺客不知是有所顾忌,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并未再回去过。”黎锋朝于景渡道:“依着殿下的吩咐,将他们暂时安置在了江少卿家里。”
“此事不要声张,把尾巴收好,莫要让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免得节外生枝。”于景渡道。
“殿下放心,一路上马蹄印都做了手脚,刺客就算再回去,也找不到他们的下落。”黎锋道,“而且我命人架着马车继续往前跑了,这样若他们循着踪迹,只能往祁州的方向追。”
于景渡闻言点了点头,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
“殿下,容小公子这边您怎么打算的?”黎锋问道:“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您还不打算招揽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