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露喜极,眉眼弯弯笑着叫了一声郎君。
明夷君兴致很高,竟一把把她抱了起来,转了个圈儿,才放回到地上。他微微笑着,说了一声:
“湛露长高了。”
湛露笑起来:
“郎君才走了几日呀!哪里就看出来我长高了?”
“不是这几日,我才发觉,你比我刚来时长高了好些,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呢。”
这倒是真的,湛露自己也觉得,这半年来,自己确实是长了个子了。听见明夷君这么说,她稍稍有些面红。
他们在这里说话,那边吃着饭的年轻男子见走进来一个生人,就放下了筷子,抬眼向这边看过来。那女子虽然满面冷漠,却也抬起头向这边看。
明夷君察觉到别人的目光,抬起眼睛看回去,当他看见那个白色的女子时,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他盯着那女子,向她走过去,站在了他们的桌前。
看着这样一个陌生人走过来,那男人显得非常紧张,他猛地站起来,用带着敌意的声音向着明夷君问道:
“阁下是什么人?”
明夷君却并不注意那人,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只是盯着那女子。那男人看着明夷君,气势逐渐弱了下去,重新坐回到凳子上,仍是满脸的防备。
那女子知道明夷君在盯着她,她的冷漠表情并没有更改,只是略微抬头去看明夷君。明夷君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
“你……是盐民吗?”
☆、第34章 东海盐
听见明夷君的话,那白色的少女表情终于略微起了些变化,低低问了一声:
“您……知道我们?”
明夷君点了点头,少女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急切起来,然而她似乎忌惮着旁边的男子,因此并不敢轻易说话。
那男子感到情况不妙,虽然忌惮着明夷君的气势,仍是强撑着说道:
“这位郎君,我身边这位姑娘,可是我在海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我买下她,是要送到京中相府里的。您若是识相,最好还是不要管这般闲事。”
听他这般说,明夷君露出微笑来:
“本座平素是最不爱管闲事的。只不过这姑娘身上可能带着些本座想要的东西,因此今天本座是非问不可的。”
那男子无法,只得说道:
“她身上的一切东西,目前都是归我所有,阁下若想要什么,不妨直接来问我。”
听见他这样说,明夷君便真个来问他:
“你身边带着的这女子,乃是东海的盐民。我所要的,便是东海盐民所晒出的东海盐晶。”
听了明夷君这么说,那男子愣了一愣,显然从来未听说过此物。那女子抓住机会,向明夷君恳求道:
“妾身确实是东海盐民,郎君若能救我一命,将我放归东海,盐晶应有尽有,要多少都行。妾身本是水族,如今被人捉到这地面上,郎君若不能搭救,妾身只怕非死不可了。”
那男子从来不知还有这样的事情,他本来还提防着明夷君,突然听见这女子如此说,不觉大惊失色。抓住女子双肩,问道:
“你你你……竟然真的会死吗?”
少女的表情冷漠至极:
“我初次见你,就求你放我一条生路。那时你便不肯,我多说又有何益。”
男子听见此话,连声叹息,满面凄凉。女子却背过脸去,不愿再看他,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明夷君微笑着向男子说道:
“看她这模样,只怕还没到京城就要死了。你费了这么多周折,若是只带回去一个死人,只怕有些亏本吧。”
那年轻男子抬头看了看明夷君,又回头看那少女,叹了一口气。口中吐露真言,将他与这女子之事一一道来。
原来他本是京中的富商之子,初次出门做生意,带了不少金银,本来是要到海边去买珍珠的。不想看见渔夫网着一条从没人见过的奇异白鱼,那白鱼足有一人长,鳞片闪耀着奇异的光。他以为奇货可居,便出了高价买下,养在一个大木盆里,准备带回京城。
不想夜里白鱼突然口吐人言,请求他把它送回海中。青年见了此情此景,只觉得十分恐惧,刚要命人将它送走,不想那白鱼竟突然变成了个极美貌的少女。
青年自幼在富贵中成长,却也从未见过这样美貌的少女,一时惊为天人,只觉神魂颠倒。他欲与之合欢,少女却抵死不从。青年一时愤恨,想起出门之前,父亲曾要他采买歌女,作为送给国相的礼物。他便决定要将这女子送给国相。
少女初初化人,身上未着寸缕。青年寻了最好的裁缝为其裁衣,因着天气寒冷,又花重金购买了一领狐裘。少女穿上,更显得十分娇艳。青年心旌摇荡,再次求欢,那少女却冷着一张脸,不肯说一句话,也不肯稍微对他露出一点笑脸。
青年无法,只得带她回京。一路上少女什么也不吃,只饮盐水,日渐消瘦,除了盐水以外,无论强迫她吃什么,她都会反胃立即吐掉。
可尽管是这么着,她还是想逃跑。她逃了两次,每次都被捉回来。青年打了两条银链拴住她手脚,她这才不跑了,只是眼神也格外灰暗起来。
其实看着她的状态,他也明知道她会死的。可是他却一直欺骗着自己,不肯放她走。他已经把他所有的钱都花在她身上。若是放走了她,他是没法向家里交代的。他要怎么说?说他用买珍珠的钱买了一个女子,然后放她走了?
这青年讲完此事,用哀求的眼神看向明夷君。似乎希望他能替他想个办法。
明夷君还未开口,湛露就冲过来拉住了明夷君的手:
“郎君,这位姑娘目下可不是白鱼,是个大活人。我们不理这坏人,送了这姑娘回东海去,岂不是好?这人锁着这姑娘上路,手里可也没有什么契约文书,就算是告官也稳输的。”
那年轻男人听着湛露这么说,吓得脸都白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契约文书,因此这一路上打尖留宿,都不敢选人多的地方,生怕有人看见姑娘美貌,生出什么枝节。想不到这一日在这小酒肆,居然遇到这样的事情。眼前这男子器宇不凡,恐怕身怀武功,若是真抢走了那姑娘,他与车夫两个,只怕敌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