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以为,那个漂亮娘子依附的,肯定是个肥头大耳的官老爷,没想见到了面, 竟是个又年轻又俊美的郎君。
“郎君, 这是上次城隍节上小娘放过的小乞儿, 他说知道娘子的下落。”
庞荣说完便退到一旁,静静等候主子的吩咐。
狗三难免又多看了对方一眼。
穿得倒不是多奢华, 可周身气度一瞧就是个惹不起的贵人,约莫是他家娘子丢了,整个人还显得有些沉郁淡漠。
他的手上还握着那日被自己偷过一次的玉钗, 握得指骨泛白。
谢凤池露出副礼节性的微笑:“小兄弟是在何处见到的那位娘子?”
狗三回忆了下, 绷着长脸回:“县东玉带河边,有颗歪脖子柳树,我有天路过那附近的时候, 听到了洛娘子的叫声,然后就……就去打探了下。”
庞荣下意识看了眼主子,主子脸上的微笑像被焊在脸上的, 叫人看着心里发憷。
谢凤池指尖轻轻摩挲着玉钗的钗身:“她被人看住了?”
狗三点点头。
“我是趁夜去瞧的,院子里外守了不少人, 不过都是些普通丫鬟护院, 我跑得快,没人发现,可也没瞧见领头人。”
所以,若是强攻进入, 应当也不会遇到多少阻碍, 对方应是没想到真会有人大费周章地去营救。
“如此, 可惜我们对此地不熟,可能要麻烦小兄弟替我们画一张示意图了。”谢凤池温和请求了一声。
狗三一愣,这倒是没问题的,可他忍不住问:“你不问我那位娘子情况如何吗?”
谢凤池微笑:“我很快便会自己看到,提前知晓,怕会乱了心神。”
“你就不担心……”
“担心也无用,左右她是遭了难,只要她平安,一切便好。”
谢凤池说完,侧头看庞荣:“带小兄弟下去画图吧,赏金按说好的多给十两。”
狗三立刻摇头:“我不要,只求郎君快点把她救出来!”
谢凤池默然看了这小乞儿一眼,眼中瞬间浮过风雪凛冽。
狗三一哆嗦,突然觉得眼前的尊贵郎君,好似个披着人皮的吃人妖魔!
可很快谢凤池便轻笑着点了点头:“好,随你。”
半日后,庞荣提着示意图过来,一把跪地:“世子,属下去牙人那查了院子,租赁人……是大皇子的人!”
谢凤池等待时拨弄玉钗的指尖蓦地停了下,他的神色变得微妙,从最初的诧异到最终的冷肃皆有,最终缓缓撑着额头,发出声叫人胆寒的笑。
庞荣低着头一言不发,直到谢凤池笑完了,他才保持着跪地姿势继续道:“老院纵火案也查到了放火之人,对方言称,让他放火的是,是……”
听着手下是了半天都是不出一个字,谢凤池看淡似的撑着额头。
“是赵彬,对吗?”
庞荣跪地磕头。
赵彬,乃六皇子的名讳。
谢凤池笑得难得失态,竟还鼓起了个响掌。
两个皇子,两种态度,也映衬了洛棠确实是柄双刃剑。
若身份查实,与娴妃没有关联,她便是一株遗世独立的清荷,单单纯纯干干净净地被送进宫取得圣上的欢心,而发现她的人自有奖赏,更有甚者叫将登极乐的身上失了准心;
若她与娴妃的确有关联,她就是娴妃污染皇家血脉的证据,将她呈上,对六皇子一脉便是致命的打击。
那位天真无辜的六皇子,从借着自己的安危嫁祸大皇子,到兢兢业业跟踪他的下落,如今因忌惮他替一个外室寻找身世而做出这等小动作,可谓是一次次让他大开眼界。
他乐得见到这些人为了一个女子伪装落地,甚至想将这一条条列在单子上,到了冬至清明,烧给他那位父亲看一看。
您看,这就是您一心想扶持的娴妃之子?
不过幸好,幸好他的洛娘是天真无辜地,不是故意与人谋和从自己身边逃走的,是自己开始误会了她。
待找到她,他定会好好宽慰她,爱抚她。
谢凤池揉着眉心,有一下没一下地笑着,最终轻声吩咐:“派两队人马,一队去牙行,一队跟着我。”
*
月上半空,冷风萧瑟。
大皇子今夜不来,丫鬟们告退之前看了眼洛棠,娇柔软弱的娘子蜷缩在床上,看起来比前几天要习惯了。
等到丫鬟出了屋,洛棠却颤巍巍抬起眼眸,盯着晃动的烛火凝神。
她心中开始默数,一,二,三……
当数到第三千四百六十二,数得她红了眼眶,屋外终于传来了响动。
是看守的人倒地的声响!
洛棠不敢叫人瞧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只勉强撑起身子,看到崔绍破门而入,眼泪簌簌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