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次妃没有接话,只是在那沉吟,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如果锦绣能够活下来,那等宁王薨逝之后,就是王府的主人。那时局面就不一样了,况且,还有那横在头上的殉葬阴影。虽说张次妃觉得这么多年下来,宁王妃又是个好面子的人,未必会把自己拿去殉葬,但这以后的事怎么说得准?这要有个万一,当然还是要先讨了锦绣的好才成。
不过既然要讨好,又要不惹宁王妃生气,这件事,还要好好谋划谋划,张次妃沉吟完了,定了主意,也就命嬷嬷退下,自己在那盘算。
第二天锦绣早早起来,往宁王妃那边去行礼问安时候,张次妃已经在宁王妃身边了。锦绣像往常一样给宁王妃行礼问安,宁王妃也像往常一样,命锦绣起来,又关切地问了几句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对张次妃笑着道:“算来,寿安王妃过门也好几个月了,要是寿安王妃有了喜,这才叫双喜临门。”
“寿安王府刚刚建好,他们还在忙着搬家呢,总要等到过些日子。”张次妃一边陪着宁王妃说笑,一边瞧着锦绣的神色,见宁王妃和锦绣之间,都看不出对彼此的不满,张次妃不由在心中叹息,果真能在这府内待久的人,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人。锦绣陪宁王妃说笑一会儿,也就告辞离开。
锦绣离开宁王妃寝殿时候,走下台阶见到有几个丫鬟内侍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隐约似乎能听到什么俸禄的话,锦绣全不放在心上,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丫鬟内侍们急忙垂手而立,不敢再议论。孟微言已经在门口等着锦绣,看见锦绣走过来,孟微言对锦绣露出微笑。锦绣把手放在孟微言手中,最要紧的,是一家子好好地在一起。
至于那些窃窃私语,他们也不敢十分过分,再说理会他们不过是中了宁王妃的计罢了。锦绣十分想的开,这所谓的窃窃私语当然很快也就消失,毕竟私下议论主人们,那是违背王府规矩的。
然而锦绣能不动如山,孟微言能不闻不问,按捺不住的却是萧玉琅,她巴不得孟微言夫妻会因为这件事吵起来,这样她才好趁虚而入,可是按照萧玉琅的观察,孟微言夫妻看起来还是那样要好,甚至孟微言每天都要来到宁王妃院子门口专门来接锦绣,那样的体贴入微,生怕宁王妃会对锦绣不利的神情,就差直接说出来了。
这让萧玉琅十二万分的不满,他们怎么可以不吵架,怎么可以还那么要好,还有孟微言,竟然可以不去管宁王妃的心情,简直不是做儿子该做的。可是萧玉琅也明白,在这王府之中自己的地位就比丫鬟好了那么一点点,别看丫鬟们对自己恭恭敬敬,可这不过是出于礼仪罢了。若把这当了真,摆出主人架子,要丫鬟内侍们帮自己做点什么,那些丫鬟内侍们会直接把自己凉在一边不闻不问的。
萧玉琅一筹莫展,又不敢表现出来,看在朱嬷嬷眼中倒是个机会,于是她悄悄地让丫鬟提醒萧玉琅,这不还有一个很想讨宁王妃喜欢的王夫人?
对王夫人,萧玉琅说实话是有些看不上眼的,觉得要不是宁王妃为人太好,王夫人这样失宠的侍妾就该远远地打发了,而不是还在宁王妃身边转来转去。况且宁王妃的喜欢就那么多,给了王夫人一些,萧玉琅这边就自然少了。
因此虽然萧玉琅的目标是孟微言,但还是暗中把王夫人视为竞争对手的,不过因为萧玉琅没多少势力,也只给王夫人背地里吃了点小亏罢了。
既然有人提醒,萧玉琅也就茅塞顿开,为什么不用言语挑拨的王夫人挑衅锦绣?毕竟王夫人是宁王的正经侍妾,她言语只要不那么过分,锦绣也只有敢怒不敢言了。
萧玉琅做了决定,面上对王夫人也就更加亲热,王夫人见萧玉琅突然变了脸色,不再是刚进王府时候的名虽讨好,暗中夹枪带棒地说话,心中也很好奇,但还是和萧玉琅说上几句话。萧玉琅着意讨好亲热之下,王夫人也见萧玉琅颇得宁王妃喜欢,于是两人变的要好起来。萧玉琅见状更为高兴,算着日子,就等哪一天让锦绣在众人之中出个丑,到时传进孟微言耳中,才让孟微言知道,宁王妃平时有多护着他。
若是自己能促进孟微言和宁王妃母子和好,那就是大功一件,绝对会被宁王妃赞赏,说不定还能挤走锦绣,成为新的世子妃。想想萧玉琅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一定要成功。
只不过能经常出入宁王府的人家并不多,也只有周家林家萧家刘家这有数几家。萧玉琅当然也不能催促宁王妃去把这些人都召进来好让锦绣出丑,只能暗中等待机会而已。很快机会就来了,周五姑娘定了亲,定亲的就是上回宁王妃先看中的柳姑娘的小叔子。
柳姑娘是曾进到王府选妃最终名单的人,又得宁王妃看重,赐下一套首饰,回家之后求亲的人家不少,千挑万选后挑中的是本地名门陈家。这一次周五姑娘定给陈四爷,周夫人的意思,想着女儿在家娇养,于是进王府来求了宁王妃,说想请宁王妃把陈家的人请几个进王府,还有周家的人一起,好让陈家的人知道,周五姑娘是很得宁王妃看重的侄女。
周夫人既然开口,宁王妃也就点头答应,于是趁着府内牡丹花开,借口赏花,把以前的柳姑娘,现在的陈二奶奶还有她的婆婆陈太太,以及周夫人和周五姑娘,都请了进来,陪客的就是林大奶奶。至于锦绣和寿安王妃林氏,按说这种场合不出席也没人会说什么。不过萧玉琅想借王夫人的手给锦绣发难,于是在宁王妃面前用了不少言语,宁王妃也就命锦绣和林氏花宴作陪。
锦绣听到宁王妃派人来传的命令,眉头不由皱起来,这些日子,用孟微言的俸禄过日子,锦绣的那些衣服首饰当然就要省着些用,而这些宴会,衣服首饰若都穿过戴过,总是有些对客不礼貌。可是要让锦绣裁新衣,锦绣又觉得没这个必要。
孟微言走进屋内,见锦绣对着许多衣服首饰发愣,孟微言上前笑着道:“我听说母亲让你前去赏花,这也是礼仪,不去不好,想来是发愁衣服首饰。”
“是啊,这些衣衫首饰,都已穿过戴过。”锦绣指着这些衣衫有些发愁的说,孟微言倒毫不在意:“这也没什么,你瞧这件杏黄的春衫,正合适呢。再说了,你穿什么戴什么,都是世子妃,有人想要讥笑你,也要先瞧瞧有没有这个胆子。”
孟微言说的轻描淡写,锦绣也笑了:“好,就听你的,不过明儿我若在席上受了什么气,回来可要罚你。”
“除了我娘,谁敢给你……”说着孟微言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锦绣瞧一瞧孟微言,对他轻声道:“大哥,我……”
“没事,这会儿我娘也憋着一肚子气呢,我若真服软了,以后就更难开交了。”孟微言回神过来,反过来安慰锦绣,锦绣对孟微言点头。
☆、第71章 炮灰
孟微言已经拿起衣衫往锦绣身上比:“换上给我瞧瞧。”锦绣刚接过衣衫,吉祥走进屋里:“世子妃,厨房来说,没有粳米了,您晚上要喝的粳米粥没法做了。”
锦绣哦了一声就道:“那就换一样粥,还有,和厨房说过没有,以后的菜也少做几样。”
吉祥应是,孟微言倒笑了:“这要传出去,还真会被人笑话。”
“不是你说的吗?你身为世子,还有谁敢嘲笑你?”锦绣把孟微言方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孟微言不由失声笑了:“说的是,我倒不如你通透了。”
锦绣唇边现出一抹浅浅笑容,这算什么苦日子呢?不就是吃的穿的没有以前那么好罢了,可已经胜过天下不少人了。想起方才自己的惆怅,锦绣觉得太不应该了,丈夫这个从来都没吃过苦的人,都能过淡薄日子,自己又怕什么呢?
宁王府的牡丹花也算是十分有名的,不过能进宁王府花园赏过牡丹的人那也是有数的。被邀请前来的诸位宾客,自然个个打扮的争奇斗艳,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是牡丹艳丽,还是这些宾客的首饰衣衫更为夺目?
萧玉琅今儿陪宁王妃出来,也着意打扮了一番,身上是新裁的茜红色春衫,发上的首饰也是宁王妃赏的,最出色的是一支珠钗,那上面的珠子难得的是一色匀净,最大的一颗珠子竟有萧玉琅的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据朱嬷嬷说,这根珠钗上的珠子,是宁王妃刚嫁过来的时候,太后赏给宁王妃的一盒珠子捡出来做的,那颗最大最圆的珍珠,也是太后赏的,那年这样的大珍珠,也不过有一百颗,太后遍赏宫中后妃和各藩王妃,自己只留了二十来颗。
既然这根珠钗的来历如此珍贵,萧玉琅当然也觉得自己今日定会大发异彩,至于锦绣,萧玉琅提起这个名字都觉得牙齿在酸,她定会被孟微言发现她毫无价值。张次妃和王夫人也要陪宁王妃,看见萧玉琅打扮的时候,张次妃的眉微微一皱,没有说什么。
王夫人倒笑了:“次妃,瞧来咱们王妃真是十分喜欢萧二姑娘,连这根钗都赏了。”
“王妃的钗子不少,遇到喜欢的人赏了也是平常事,不说别的,就说王妃上个月赏给你的镶宝金簪,比这珠钗也不遑多让。”张次妃收敛心神对王夫人笑着道。王夫人不由望一眼张次妃发上,张次妃戴了一支楼阁金簪,虽没镶宝但那做工也是极其精致的,王夫人不由扶一下自己那根金簪:“王妃体贴我们,也是我们的福气。”
众人还在说笑,丫鬟已经传报锦绣来了,萧玉琅压抑住心中的喜悦往外瞧去,见锦绣穿了一件杏黄的春衫,发上的首饰也不算太出色,伸出手来,两边手上戴着的,只是素金镯子。萧玉琅心中更加得意,但也晓得自己身份,并不敢说什么,只是轻咳一声。
王夫人听到萧玉琅的咳嗽声,也往锦绣身上望去,这段时日,都晓得宁王妃对孟微言生了气,把孟微言的俸禄都还给他,所有花用都不能去支取,只能从俸禄中拿。王夫人也晓得这都是因为锦绣。
王夫人既想讨好宁王妃,可又碍着锦绣是世子妃,这以后的身份是不一样的。但那天萧玉琅状似无意地说过一句,就算是太子妃,也要等太子登基才是皇后呢。倒提醒了王夫人,这锦绣要成为宁王妃,也要等到宁王薨逝,况且,还要看锦绣能不能活到那时候。既然如此,为何不帮着宁王妃说上锦绣几句。
因此王夫人瞧着锦绣的打扮就对张次妃笑着道:“说起来,我们罢了,没想到世子妃年纪轻轻,倒还懂的天然去雕琢的理,打扮成这样,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不过是……”说着王夫人故意忍住笑,看着锦绣轻言细语地道:“世子妃,对不住,我一时忘情,倒想起你原先的身份来了。”
这种伎俩?锦绣微微抬眼看向在座众人,萧玉琅虽站在那里,但面上露出的得意笑容瞒不过锦绣。锦绣也笑了:“身子重了,就不想再穿那样磨人的衣衫了,再说了,这府内,什么时候听说过要靠打扮华丽安排座次了?”
王夫人神色一变,锦绣已经唤朱嬷嬷:“朱嬷嬷,记得您对王府内的规矩记得很清楚,我倒想问问,这府内什么时候有要靠打扮成什么样来安排座次?”
朱嬷嬷听到锦绣不唤别人只是唤自己,急忙上前一步对锦绣恭敬地道:“府内自然没有这样的规矩。”
锦绣又哦了一声:“那府内,可还有……”
不等锦绣把话说完,丫鬟已经传报宁王妃来了,张次妃和王夫人急忙站起身,锦绣却没站起身,只是把手往朱嬷嬷那边一送,朱嬷嬷立即会意,上前扶起锦绣,锦绣这才站起身,对着已经走出来的宁王妃恭敬地道:“儿媳身子越发重了,起来不便,还望母亲恕罪。”
“都是从那时候过来的,我怎会怪你。”宁王妃看着锦绣好一会儿,才说出这么一句话,锦绣对宁王妃微笑:“母亲向来是慈爱的,不过正因母亲的慈爱,才会让人失了规矩。”
王夫人被锦绣这突如其来的话,说的有些害怕起来,世子妃就算是晚辈,那也是宁王妃的正经儿媳,真要论起来,能有权力处置她的,只有宁王夫妇呢。王夫人还在慌乱,就听宁王妃缓缓地道:“走吧,外面的宴席都备好了,赏花人也来了。”
锦绣当然知道这是宁王妃不愿意就此说下去的托词,但她怎能这样就被宁王妃打发,动都没动就对宁王妃道:“母亲向来都说,这府内是有规矩的。朱嬷嬷,我方才请问你的话,你还记得吗?”
朱嬷嬷已经急的额头都有汗出来了,王夫人这会儿心开始扑通乱跳起来,锦绣还是站在那里,语气平静:“朱嬷嬷可是最会处置不懂规矩的人了。”
“世子妃!”宁王妃的语气已经变的有些严厉,锦绣看着宁王妃:“母亲,难道儿媳说错了吗?儿媳从来都只敢依规矩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