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仕将放在桌几上的托盘往前推了推。
“是这样的,之前世子千里迢迢护送陛下的皇妹回到盛京,还受了伤,关于这一点,殿下知晓了,所以让奴家前来送些药膏给世子,也想着早日康健,”内仕顿了一下,“只是关于这么件事,既然世子已经与殿下和离,就多少是有点儿不妥,既然是关乎到殿下清誉,自然也不是什么小事——”
内仕看着谢容珏,“所以,陛下明日想见世子一面。”
……
内仕走后,白蔹还是有点儿拿不准圣上这番话的意思。
只是总觉得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当初想要和离的人是世子,即便是现在后悔了,陛下作为公主殿下的兄长,必然不会是轻易同意的。
明日想见一面,恐怕也有点考验公子的意思在。
白蔹看向谢容珏,看到他面色如常,看着并无多少紧张的情绪。
不愧是世子,即便是到这种时候,也依然气定神闲。
白蔹肃然起敬。
谢容珏的手指轻轻蹭了一下下颔,随后抬步去了寝屋。
白蔹连忙跟上去,问道:“世子这是准备做什么?”
谢容珏抬手打开衣柜,“准备明日进宫的衣衫。”
他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看着衣柜之中的衣衫。
他极衬红色,柜中大多都是绛红色和绯红色的锦袍,从前骑马过路盛京城的时候,鲜衣怒马,风流之名满盛京。
谢容珏的手指随意地划过衣柜中的衣物,眉头略微皱起。
他从前穿衣都是随便挑选一件,何曾还会有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
白蔹见他皱眉,从衣柜中拿出一件绛红缀白纹锦袍,“世子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这件如何,之前用江南送过来的缎子做的。”
谢容珏看了看他手中的衣物,点评道:“太艳。”
他从前成日里穿绛红衣走街串巷的时候,也未曾见他觉得什么太艳。
白蔹将这件绛红锦袍收回去,从里面找出一件素白的衣衫,递到谢容珏的面前。
“太素。”
“这件呢?”
“看着太花。”
“那这件呢?”
“丑。”
白蔹一连拿了几件衣衫出来,谢容珏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白蔹在衣柜挂着的衣衫之中选了件靛青色的锦袍,谢容珏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还算能看。”
翌日。
乾清殿中,沈琅怀下朝之后就一直在殿中处理公务,看了看最近的折子,揉了揉眉心。
西羌阙王从中原离开的时候身负重伤,危在旦夕,他们原本是为了求和而来,这件事就是名正言顺的借口,西羌觊觎中原已久,恐怕边关将乱。
即便很多人知晓西羌此番并不是当真的求和,不过是意在试探,但是只要沈初姒一旦牵扯进去,日后边关事急,她就是千夫所指的罪人。
沈琅怀皱了皱眉头。
他并不惧战,此役避无可避,西羌所谓的和亲从来都不是为了所谓的和睦,上位者素来贪得无厌,所以虽然知晓这战艰险,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用一个姑娘家来换得偏安一隅。
沈兆在时,素来以未来君王的言行举止来训诫他,对他不苟言笑,极为严苛,自高祖建朝以来,数十年间,从来都没有远嫁异族的宗室女。
沈初姒,也绝对不可能成为第一个。
今日上传来的折子,根据探子来报,独孤珣的伤势已经有多好转,西羌已经在边境蠢蠢欲动,恐怕不出多久,边境就会起祸乱。
这件事他之前已经有预料,让镇守边境的常家加以戒备,但是关于主帅的人选,沈琅怀却又犹豫不决。
独孤珣是西羌难得一见的将才,而常家虽然是世代武将,但是却又无以为继,常老将军年岁已大,虽然经验丰富,但是毕竟已经到迟暮之年,难免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而常家的剩下的几位,要么是武艺不精,要么就是激进冒失,要么就是中庸无用,而盛京的其他武将,又实在不是可用之才。
现在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让常老将军领军,另外一个少年将军辅佐在旁,作为副帅。
可是这个人选,沈琅怀提笔,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想出来到底是谁更为合适些。
内仕昨日说得是下朝之后进宫面圣,谢容珏今日难得起早,穿了那件靛青色的衣衫,他从前从未穿过这样的颜色,虽然颜色老成,但他生得极好,因着不穿绛红衣衫,所以看着少了些以往的风流气,看着更为沉稳了一些。
白蔹看着谢容珏今日走出院门的时候,脑中不知道为什么,陡然冒出个‘从良’的词来。
谢容珏走在宫墙之下,眼眉间的笑意微敛,原本还在思忖着今日沈琅怀会说些什么,却骤然看到了自己面前走来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