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得要来东城吗?
心思昭然若揭。
作为长辈,因为两家的亲近,她觉得陈家适合女儿,可作为母亲,她觉得这孩子性子执拗,而且傲气太重,最重要的是不顾及女儿的感受。
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因为身体原因,囡囡常年独自在家,心思要比旁人敏感细腻,她适合的是那种直来直往的性子,而不是心口不一。
所以对于陈焰,她心里是有些失望的。
学校放了假,夏莹兴冲冲收拾好东西跟苏娉打了声招呼就和何忠一起回老家了,对于何忠要去家里提亲的事,她期待许久,这些天心里就跟猫挠似的,恨不得赶紧飞回家。
赵弦歌也离开了宿舍,只剩苏娉在整理要带回去的医案和医学书籍资料。
哥哥给的那本翻译了一半的汉方医药她要在家翻译完整,等回了东城再去妙仁堂给师兄。
她最近有了一些感悟,在查阅以往的资料以及汉方医药,想编写一本关于伤寒论与现代医学的结合研究。
这件事张轻舟也知道,脸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鼓励她力求上进再接再厉,背后骂骂咧咧说自己到底收了个什么妖孽。
这才刚十八啊,京墨当年都没她这么来势汹汹。
现在是一九七四年,八月五号。
农历六月十八。
苏娉和妈妈以及哥哥们踏上回北城的火车。
正是三伏天的中伏,火车车厢里就跟蒸炉一样,容岚从包里拿出几颗清热解毒的药丸分给儿女们吃了。
苏娉因为之前太过劳累,最近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时间,每天睡得天昏地暗,上了火车沾上卧铺就犯困,像是要把缺的觉补回来。
容岚心里盘算着回了家得给她用黄芪红枣炖汤好好补补。
晚上七点多,哐哧哐哧的火车终于在北城停靠,容岚收拾好行李,到女儿卧铺旁边,轻轻用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囡囡。”
“囡囡,到家了,回去睡。”容岚柔声道。
苏娉懵懵懂懂睁开眼,她下意识看了眼窗外,能看到站台旁边橘色灯光下,北城站三个大字。
已经有半年没有回来了,她揉揉眼睛,穿上鞋子跟在妈妈身后。
苏策和苏驭提着行李一前一后把她们护在中间,母子四人往前面挪动,等着下车。
“同志。”前面的人忽然不走了,有人大声道:“别愣着啊,我赶着回家吃晚饭呢。”
前面那个男人还是不动。
孟原现在胸闷得慌,因为小腹的疼痛,他弯腰捂着腹部,能听到后面一阵一阵不满的催促,但他动不了了,视线也是一片模糊。
“同志,你再不走我要找乘警了啊。”后面的人不满道:“怎么回事啊堵着路。”
刚要伸手,前面的人就直愣愣倒了下去,“砰”地砸在车厢地板上,发出闷响。
那人吓傻了,听到四面八方的指责,他百口莫辩:“真不是我推的,我都没动他。”
“怎么不是你?”有人听到动静,凑上来看:“我都看到你猛地抬手推过去了,乘警同志!这里出事了!”
车厢一片混乱,孟原趴在车厢地板上大腿不停抽搐,嘴里吐出的白沫还带血。
有经验的人看了,大叫:“这是抽羊癫疯了!快掰开他的嘴,别让他咬着舌头。”
趁现在嘴巴还没紧闭,旁边的人动作迅速,从媳妇儿包里扯过一团松散的毛线球就往他嘴里塞。
乘警也赶了过来,蹲在地上:“同志,同志,能听见我说话吗?这不行,都没反应了,附近也没有医院啊。”
“麻烦让让。”容岚听到嘈杂声,从儿子身后挤了过去,在众人不满的眼神里,她拿出证件,给乘警看:“我是北城军区军医院的医生,让我来看看。”
原本还带着些愤怒的乘客听到这话瞬间没声了,而后又七嘴八舌:“军医同志,他这是抽羊癫疯了,你快想想办法!”
乘警看了眼她的证件,松了口气,扶着旁边的座椅起身,让开道给她:“麻烦你了同志。”
“帮我个忙。”容岚对旁边的乘客说:“把他翻上来,面朝上保证呼吸。”
乘客们心里都担心得不行,没人抱怨,纷纷上前搭把手。
等把人扶起来面朝上躺着,容岚解开他的衣领和裤带,在众人想要按压他抽搐的肢体时抬手制止。
苏娉也赶紧过来,在地上的男人不停呕吐出脏物时,用他的衣角帮他擦掉。
过了大概八分钟,地上的人停止抽搐,逐渐从失神中醒来。
“同志。”乘警赶紧围了上去,把他扶坐起来:“你没事吧?”
孟原缓了好久,才能看清眼前的事物,他知道自己刚才是癫痫犯了,后来的事有些模糊。
“……没事。”他肢体酸痛无比,强撑着起身,拿开嘴里的毛线团:“刚才好像有人把我从地上翻起来?”
“是,刚才有位北城军区的军医同志和……”乘警边说说回头,看到身后已经没人了,话音戛然而止。
往前搜寻,找到提着军绿色行李袋的男人前面那截白色裙角,他说:“就是那两位女同志救了你!”
孟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一道纤细的背影下了站。
“同志。”乘警把他扶到座位上休息:“我们已经联系了乘务室,很快就有医院的人来接你,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