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手里的笔停了下来,一滴浓墨落在纸上,他意味深长地把写毁了的纸张揉成一团丢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那我怎么没见三阿哥和九阿哥打完嘴仗,和你与五阿哥似得一起去吃羊肉锅子?”
“可能是因为九哥哥不爱吃羊肉锅子吧。”
胤禛搁下了笔,“元衿怎么知道九阿哥不爱吃羊肉锅子的?”
元衿眉心一跳,没成想四阿哥竟然在这里等着她。
见她半晌不回话,胤禛肃起脸来质问:“你对胤禟是怎么看的?”
“九哥哥就比我大一个月,他爱偷偷磕瓜子很有意思,我抢过他几粒。”
元衿端的是一张天真无邪小女孩的脸,把装傻充愣做到了极致。
胤禛仍不放过她:“那他刚过的生辰你的礼到了吗?”
“当然到了。”
元衿已准备好等着胤禛继续问,可胤禛却闭上了嘴巴不开口,只用审视的目光看她。
一场艰苦卓绝的心理战。
元衿决定主动出击,“四哥哥猜猜我送了什么?”
胤禛不动声色,目光如水,嘴角噙着丝笑看着妹妹,然后指节叩了叩桌上的一叠纸说:“论语。”
元衿心里咯噔了下,但她是资深演技派,这点考验而已,就算对面是未来雍正又如何,今年也就是区区十二小屁孩一个,她挡的住。
元衿一本正经地胡诌起来:“论语乃儒学经典,四书五经之首,天下学子士人无论天才还是榆木都要从论语开始,无论是明理还是明经都要靠这本薄薄的小书,我思来想去送这最不容易出错,也最合适,所以我就……”
“嗯。”
她口若悬河,偏偏在这里,胤禛突然插出个淡淡的“嗯”,让戏精元衿断了一下。
演戏最忌被人打断,那种一气呵成的气势被突然打断后就很难再续上。
顶着胤禛比白开水的眼神演戏本来就得发挥勇夺竞争奥斯卡的演技和勇气,被打断后,元衿夺奖的精神便如潮水般撤退。
胤禛挑起书桌上的纸张,刚才的墨迹已经慢慢干透,他晃了晃问:“怎么不继续了?”
元衿扁扁嘴,水盈盈的眼睛扑哧了两下,换来胤禛一哂笑。
“老五傻乎乎,你以为我也傻乎乎的?小元衿啊……”
他学着胤祺叫元衿的语气,用薄纸敲了敲她的发揪。
“我两一母同胞,我要是傻,你还能聪明?他看不出九阿哥那几份罚抄是你的字,我会看不出来?个子没见长,心眼却长得贼快。”
又攻击她身高!
可元衿没机会在这事上和四哥争论。
眼瞧着胤禛又要开始那长篇大论的叨叨,元衿心里直哆嗦。
她四哥的叨叨一旦开启便如开闸的洪水,不把她叨出个六七□□,绝对不可能停下。
她抱住头趴在书桌上喊:“啊呀,我就是多练几份字嘛,四哥哥最近练字比我还勤快呢,你说说你是为什么?是不是皇阿玛要带你们去南边?”
前·奥斯卡影后角逐者元衿突然又有了爆发式灵感,重新杀进了决赛圈展现出了精湛踏实出神入化的演技:“你别瞒着我,别骗我啊,我都听皇祖母说了,那个什么金陵贡院有几万个学子各个都是凤毛麟角,皇阿玛要带你们去和他们比比,你肯定是怕比不过才这么练的。”
说到这儿,元衿突然就心酸起来,“其实比不过就比不过了,能去金陵贡院看看就很好啊,像我,练那么多破字,皇阿玛也不说带不带我,哎……那金陵贡院几万人得多大啊。”
胤禛撇了撇嘴,想让她把话题绕回来,“不是金陵贡院,是江南贡院,其在金陵,是天下贡院之首,可容两万余人参考。皇阿玛明年春天南巡,会亲临江南贡院,诸皇子届时都会在贡院挥毫作诗。”
“有我吗?”
胤禛被她逗笑,摇摇头,“你是公主啊。”
“公主怎么了?我不玩了,写什么写,皇阿玛白夸我字写得好了!”
“元衿!不许胡闹!”
“太气人了,你们明年春天都走了,我怎么办呀!”
“你就在园子里陪陪祖母陪陪额娘。”
“不要,我要去找他去,不能把我扔这儿。”
“不许去!”
可胤禛完全拦不住她,小人儿如一阵风般从屋里跑了出去。
“这丫头!”
他拍了下桌子。
苏培盛进来请示:“四阿哥,您还去不去马场那儿,时辰已经过了。”
胤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等在这儿,是为了等舜安彦那厮来与自己解释清楚。
可被元衿搅合了。
他瞧着桌上元衿写剩下的半阙佛经,怔忡半晌,才意识到刚才他被元衿反将了一军。
自己不但没能问老九的事,也没能问到舜安彦那厮。
这丫头倒打一耙的本事竟然如此之强。
“呵,我真是低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