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安彦道:“贝勒等的武艺去江南校场,可谓杀鸡用牛刀了。”
苏赫诶了声,怪舜安彦无知:“你闭塞了吧?听说南方最近出了些乱党,能手撕人头,还会飞檐走壁,这怎么能忍?咱们必得去替万岁爷和他们打一架。”
这打架的话术熟悉的很,舜安彦不由笑了起来,眼瞧着苏赫又控马去找其他熟人打招呼。
待他走远了,心里却不住嘀咕。
南方乱党?怎么佟国维不曾和他说起过?
且南方叛党以天地会、朱三太子等人为首,常年来混迹在寺庙、尼姑庵、学堂里,南人尚文不尚武,乱党都是攻心比武斗强,怎么突然就多了会动手的流派了?
舜安彦自己琢磨了阵,直至午后都没琢磨出什么来,倒是有内大臣来吩咐他帮忙,照料几个不善骑马的汉臣。
与苏赫那些生龙活虎的蒙古人比,骑马出巡几乎是在要某些汉臣的半条命。
照料他们时,舜安彦想,有时候棍棒底下不止出孝子,也出忠臣,他接触至今,满洲这群大老爷们除了康熙疯狂内卷出的那群儿子,其他的心机、学识、见识都不如那些汉臣来得好,可偏偏是这群人坐了天下。
奈何啊奈何?
他不无嘲讽地想,就如同后世意大利的审美一骑绝尘,却连二战也只有投降的笑话才有他们的身影。
这世间真正硬气的,永远是那条悬在头顶的“鞭子”。
第一天,御驾连廊坊都没能到,只到了涞水行宫下榻。
第二天更简陋些,是征调了两处地方的宅院临时下榻。
康熙不像后世某位败家子,他对出巡没那么多骄奢淫逸的要求,沿途的行宫都以便宜为上。
虽然省了不少开支,但苦了随驾的臣子和奴才们。
到了行宫后,除开皇帝皇子公主有单独的屋子,重臣们会被分到外间的围房挤一挤,而侍卫、内务府下人及各家大人的随从就要在外头扎营休息了。
那群蒙古人倒是没所谓,高高兴兴地撑开了他们的帐篷,竖起篝火在营地饮酒作乐。
有些烦他们的汉臣还在心里讽刺:蒙古人上一次能在京城以南这么扎营,还要数忽必烈南下。
舜安彦没有住帐篷,胤祺好心,叫了他到皇子院落来。
行宫地方不大,皇子和公主分住了两个院落,胤祺住的这边,右边是老四左边是老三,对门则是□□十他们几个。
而大阿哥说自己年长力强,主动去康熙那里替他值夜。
他走的时候还在院落里吼了一嗓子,舜安彦都能听见三阿哥气愤摔门的声音。
胤祺不无忧虑的说:“大哥最近真的闹得太凶了,就出京前在书房里和太子争了多少回?这还不算,你们都不知道,那天皇阿玛召我们去清溪书屋对诏,大哥学问向来不如太子与三哥,却非要占个嘴上便宜,弄得谁都不高兴。”
舜安彦深知,皇子间的争斗现在才刚刚开始,五阿哥如今不在意,可随着年岁渐长,是否能真的一直这么平和从容下去,还未可知。
至少,比他只大了半岁的四阿哥已经投入了争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几句,到了深夜五阿哥想入睡时,行宫外突然有一队人马来到。
在外头扎营的蒙古人已然喝高,突见不知道什么来历的队伍靠近,比侍卫们还激动,举着酒囊“呜呜”地喊,把皇子们都吵醒了来。
皇子们纷纷走了出来问是怎么回事,不久后,太监来报是京城监国的太子送了批东西来。
说是江南三织造的折子与康熙错过,折子里都报南方今年寒潮早至,于是太子紧赶慢赶叫内务府送了批大氅与披风来御寒。
“尤其是大阿哥那份,太子说大阿哥怕是要给万岁爷值夜,特意多送了两件来。”
胤祺本来已经躺下,回屋后躺在床上打着哈欠,对睡在外间榻上的舜安彦说:“哎,到底是我们心胸不如太子殿下,出门前还和大哥黑脸呢,今儿早上送皇阿玛的时候都不给大哥好脸色,结果才出来又不放心我们。”
胤祺说着砸了下床板,“其实太子殿下早就不满大哥了,可他又端着兄友弟恭不敢指责,皇阿玛那里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诶,你说,皇阿玛真的没感觉吗?”
舜安彦装了傻,说:“我不知道。”
胤祺唉了一声,“皇阿玛或许是想得过且过吧,可连皇祖母都觉得,这事得拿到台面上说一说,不能再放任下去。”
舜安彦“嗯”了一声。
胤祺又说:“可能是五妹妹去劝过了吧?昨天太子和大哥连吵两回,她深夜去了次西花园,可能把太子劝宽心了。”
听到熟悉的人,舜安彦浑身紧绷没接话。
“其实五妹妹不如不劝,太子再这么忍下去,迟早忍出病来。”
他翻了个身说:“五妹妹啊,就是喜欢不记仇。诶,你有没有觉得皇阿玛在五妹妹的事上莫名小气,就骑马那事,他还防了好几手怕五妹妹和他闹,结果她乖巧的不得了,老老实实坐在车里一声都没吭。”
舜安彦拿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让五阿哥看见自己脸上痛苦的表情。
就元衿不能骑马这事,别说康熙防她,连他心里都七上八下,担忧了许久就怕大小姐最后麻烦找他头上。
“诶,舜安彦,你睡着了?”
“没有。”他扯下一点被角说,“五公主是不吵不闹的性格。”——才怪。
“你说她也不记仇,不计较。”
“是的,从不记仇”——才怪。
“这么想,不能骑马这事,我们都怪对不起他的。”
舜安彦准备装睡了,要知道五阿哥这种思想极其危险,是很容易像他一样坠入深渊的。
他从元衿上马车开始就有种不祥之感,总觉得屁。股底下的马鞍不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