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这阙《贺新郎》放在面前,提起笔来,爽朗地说:“小僧练一练,公主莫扰我。”
从来都如此,与他相处,从来都如此舒心。
元衿含笑说了声“好”,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另一个人。
不舒心的人。
她的笑容转成白眼只用了一秒。
舜安彦明明白白看见,然后明明白白无视。
他低头打开一本书,旋开墨水瓶,用羽毛笔取了墨水抄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怎么翻呢?newton?怎么翻成汉字呢?”
“牛顿。”元衿摊开手冷淡不屑又强势地说,“鄢少爷,给我。”
“公主是想要哪本?”舜安彦提起牛顿的那本,矫情做作地念道,“是这本《philosophiae naturalis principia mathematica》?”
“别说你的鸟语了,给我!”
舜安彦递给了她。
“笔!墨水!”
舜安彦把自己的递过去,换来元衿杏眼一斜——
公主怎么能用他的笔?
舜安彦笑笑,从木盒里取出一套全新的来。
羽毛笔是华丽嚣张的孔雀翎羽尾,笔尖镶金,墨水是天青色的,有两对浮雕天使绕在瓶身。
皆是意大利现在最好的工匠出品。
元衿露出点满意的神色,把舜安彦桌上的厚纸抢了过来,尝试着抄写这本物理学最知名的作品。
这样的尴尬的场景没能坚持多久。
西洋怀表划过三点,巴拜特穆尔便送他们离开,行至庙门前,他理了理衣襟擦过还未痊愈的伤痕,不小心“嘶”了声。
“我再给你送瓶药来。”在元衿开口前,舜安彦抢先说,“涂之前先用水擦干净伤口。”
巴拜特穆尔垂头不语,只朝他比了个合十,算道谢。
“公主,奴才送您回疏峰。”
舜安彦伸手取过元衿手里的东西,连青山那份都抱在了手里。
元衿只要回了那本牛顿的著作,抱在怀里安静地跟着他走上小道,直到第一拐弯处。
她抬手拿牛顿往舜安彦的脖颈处狠狠抽了过去。
“神经病!”
青山在元衿抬手的那刻,就自觉捂住耳朵躲了起来。
“鄢少爷,你是不是有大病啊!”
“我只是去旁观,说好的,这是我的罪人剧本。”
“谁让你加戏了!”元衿又抽了一下,“好好的福君庙,安安静静的福君庙,你进去了空气都浊了!”
舜安彦抱着受伤的脖子不说话,由着元衿对他劈头盖脸地痛骂:“别人写的是书法,你写的什么破字!别人张口就是诗词歌赋,抄的都是唐宋八大家,你呢?”
“是改变人类历史的伟大科学。”他小声的怼了一句。
元衿噎住,虽然很想掐死他,可又不得不承认他没说错。
神童敏敏写的是过去,舜安彦这厮抄的是未来。
“看不出啊,鄢少爷欧罗巴一遭,变得雄心壮志心怀苍生了。”
舜安彦耸耸肩,突然换了话题,“你文科理科?”
“周某没说么?”
“他那个成绩,从来不聊读书的。”
“理。”
“你?理科?什么专业?”
“me.”
舜安彦半晌没缓过神来,me就是机械工程,一个要泡实验室吃苦的纯工科专业,比ee电子工程更苦更纯粹,也没有ce计算机那样热门。
“你……泡实验室?”
元衿奢侈的生活、文艺的爱好和工科完全搭不上边。
“周某没和你说过?”
“没有。”
周钊是读书不好才被周家扔去当兵的,他对元衿学历的唯一感慨就是:听说她出国念的学校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