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衿又赏了他个白眼,甩下他继续往前,舜安彦这才醒悟。
“是,那年我的那棵?”
她轻笑,“你反应真的很慢,所以你生日呢?”
“二月十七。”他前世的公历生日。
元衿掐指算了算,“啊”了声,“那不就是今天?”
“嘘。”舜安彦看看不远处的青山,示意她别太大声,“不过了,早就不过了。先去看看苏赫贝勒吧。”
倒不是舜安彦不想聊,只是南三所里苏赫那震天的嚎声实在太过刺耳,可怜五阿哥胤祺守在他屋里,拉着一群太医把勇武力壮的苏赫死死按在床上。
外头还站着一群蒙古穿着的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苏!赫!本阿哥真的快累死了……”胤祺转头还吼了声那些嚎叫的下人,“别哭了,你们家贝勒没事儿,你们就差哭得披麻戴孝了。”
舜安彦把彦寻放在院子里,卷起袖子走进去喊:“蒙古没有披麻戴孝的传统,贝勒爷享不了这福。”
他说着走到苏赫床边,死死按着他背对太医梁之惠说:“梁太医,上!”
梁之惠三下五除二扒了苏赫伤口上的布,又倒了一整瓶的伤药上去,期间苏赫的嚎叫震聋了元衿的双耳。
胤祺伸手替元衿捂住,对她唇语道:“日日这样。”
好容易上完药,苏赫伏在床榻上满头大汗地哭诉:“那群混账,本贝勒一世巴图鲁名声今儿都没了。”
“没什么呀。”舜安彦在铜盆前洗洗手,嫌弃地说,“贝勒嚎了半个月了,奴才都听烦了。”
苏赫手指元衿,“天鹅公主看见我的狗熊样了。”
一屋子的人连带梁之惠都笑得前俯后仰。
元衿坐在外屋的交椅上,高声问:“苏赫,你到底怎么伤成这样?”
她记忆里在舜安彦离开京城后,苏赫一度武力值独霸上书房,他能伤到如此,可见此次暴动不小。
苏赫趴着回忆:“别提了,当时事儿都快办完了,还剩漠西最前哨的两片地,想着能快点结束回去过年,就两队分到,我去了一座喇嘛庙。没想到那里的僧众突然闹事,这些僧众一点没有出家人的样子极为凶悍,口中还念着朝廷扣押他们的尊主,一个没挡住,就出了事。”
“尊主?是谁?”
“还能是谁啊?”胤祺青着脸倒了杯水,尽数灌了下去,“尊贵的罗桑丹贝坚赞法王、漠上万化归一的转世之神,已南入龙潭虎穴半年有余,年节不归,遥遥无望啊。”
胤祺难得的阴阳怪气、咬牙切齿,可见此事之乱与荒谬。
“意思是有法王指使?”
“呵呵,那就更好笑了,我刚回来太子告诉我,四哥在刑部盯了整个过年了,一点破绽都没有。问,就是喇嘛们太狂热了,而!已!”
胤祺直接把壶拎起来往嘴里灌水,惹得元衿直皱眉,“五哥哥,您慢点。”
舜安彦摇头,“公主让五阿哥喝吧,他气得嘴里生了好多热疮。”
苏赫也在床板上趴着念念有词,这一团乱麻里元衿先劝胤祺:“五哥哥,快回宁寿宫先去见皇祖母吧,”
胤祺也想念皇祖母,掸掸袍子先走了,把苏赫那个不爱上药的留给了舜安彦照顾。
他走了,苏赫也累得打瞌睡,又打发了那些哭嚎的科尔沁人去。
他用蒙语说:“真别哭了,你们贝勒的伤太医院已经看过,无碍的。刚才那些什么麻与孝的,只是五爷的急话,你们别放在心上,都跟着人去吃点茶歇歇吧。”
这群科尔沁人都是班第亲王拨给苏赫的亲卫,自苏赫受伤以来提心吊胆才哭得涕泪横流,听得皇家的太医都看过确实无碍终于放心。
“奴才们谢佟大人,什么麻……咱们也不懂,只是心疼小主子。”
“哦,这样。”
舜安彦笑笑,叫外头的太监们领他们下去。
待他们走了,他才说:“我都忘记了,披麻戴孝是汉人的传统,他们连这几个字不认识,哪能听得懂。”
元衿跟在他后头问:“那他们都怎么出丧?”
“科尔沁这样的王公早随了关内,由朝廷赐葬,其他的或土或火,再远些的比如奴才和五阿哥这回去再往北往西的地方,会野葬。”
“野……”
“别问了,小心难受。”
舜安彦把这些血腥事跳了过去,换元衿追问他:“皇阿玛留你说什么?”
他把那些个私事都掠过,只说:“将军台一事,万岁爷觉得有理,但要仔细想想,希望公主缓着些来。”
“那还能缓多久?”元衿沉声说,“五哥哥那鼻青脸肿的样子,你们在漠西没见着好事吧?”
“嗯。”但舜安彦也说,“万岁爷都明白,不会拖太久了。”
“那边现在到底什么样?”
舜安彦沉吟片刻说:“公主与奴才都是太平岁月过来的人,不能想象这种场景。”
“是怎样?”
他闭口不言,元衿硬指着他说。
“刚才说野葬,就是人死后裹上油由飞鹰来……”他略过最惊悚的词汇往下,“但我们路过一个地方,那里的人饿到和鹰……”
元衿捂着嘴干呕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