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扫视了舜安彦两眼,“你倒都清楚。”
“走了几次,之前法王薨逝前,奴才去找了档案,把内外蒙加藏地的大小活佛都背了一遍,其他的是在去的路上找牧民打听的。这里头弯弯绕实在太多了,奴才也就略知一二罢了。”
“这样啊……”胤禛若有所思,顿了一会儿后拍拍元衿,“四哥还有事儿,皇祖母不是在等你吗?你快去吧。”
“诶,四哥,你怎么反悔啊?”胤禛来找元衿时还说很久没在太后跟前孝敬过了,要和她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胤禛摆手,急着离开,略显敷衍地说:“突然想起有个差没办完,我去找找马齐。”
然后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
“鄢少爷,我四哥最近有被皇阿玛差使吗?”
“没听说啊。”舜安彦虽然营造了自己猫奴的寒酸形象,但鉴于他御前侍卫的职务和佟家的关系网,皇子们的事还是能陆陆续续传到他这里,“你有没有听说九阿哥的事?”
元衿点头,“皇阿玛把我都骂了,还搜到了九哥哥写给你我的信,不过是隐形墨水写的,也不知道到底写了什么。”
舜安彦一个头两个大,“听说九阿哥天天在屋子里哭天喊地,车马在路上哭声能传出一里地,万岁爷都不想管了。再加上太子爷帮忙遮掩索家的事和大阿哥求上前线不成联络兵部的事,裕亲王、恭亲王、简亲王一起得了万岁爷的旨意,要内务府和宗人府好好管制皇子们,别说差事了,连现在回程路上带阿哥们上官员面前写字吟诗都少了。”
炫儿子是康熙的一大爱好,南来北往,藩王官员,没有谁能逃得过“朕的儿子棒棒哒”这一标准流程的洗礼。
大阿哥开个弓,三阿哥吟个诗,四阿哥写个字,五阿哥演个孝,太子负责全面发展,每个皇子都有明确的分工。出门就和后世爱豆一样,“粉丝”想看balance有balance,想看free style有free style,哪样技能爱新觉罗男子天团都没有短板,
这操作炫目熟练到南巡许多没见识过的官员表情管理失控——毕竟江南树大根深,大场面没少见过,康熙爷有时实在太不收敛了。
以至于舜安彦和元衿经常想,十几年后康熙被九王夺嫡搞得两废两立时,会不会有官员捧出家里被赐的皇子题字大笑三声,感叹下炫儿狂魔也有今天。
“那你说,四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元衿把她和康熙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给舜安彦,因为康熙对这门婚事表现的异乎寻常的热情,他两已经不安许久了。
舜安彦听完咂摸了一遍又一遍,也只能和元衿一样得出个结论:“万岁爷是要我干什么?”
“给你官当?可你迟早要当官呢!”
问题不过是大小和位置,而舜安彦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官当的小点,免得被以后的夺嫡牵连太深。
在复杂的朝政里,他们两个的想象力和能力都不足,还是那句话,现代的家庭和商业在古代最高家庭里太小儿科,除了谨慎,其他的实在很难。
元衿就这么和舜安彦坐在牡丹园的角落里淅淅索索、窃窃私语,算着他们未来到底会被如何,只有彦寻无忧无虑地翻着肚皮沐浴着泰山被孔子开过金手指的阳光。
乌嬷嬷寻来时,看到的那真是好一出郎才女貌、郎情妾意的和谐画面,完全没想到他两是在给自己算命。
“五公主,佟少爷,您二位怎么在这儿呢,可叫老奴好找。”
元衿也算是在乌嬷嬷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对老人家的尊重比其他人多上许多,看见她亲自寻来,绽开笑容问道:“皇祖母是想先用点心吗?”
日头正盛,离她说好的陪太后用膳的时辰尚有许久。
“不是,太后现在哪有心情去吃什么点心呢!太后是派老奴来找公主和佟少爷,有东西给二位看。”
两人于是急忙跟着乌嬷嬷去了,才靠近太后的寝宫,就听到里面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推门进去,不常出门的德妃坐在太后旁边。
“皇祖母,额娘。”
“太后娘娘,德妃娘娘。”
他们请过安,太后就让元衿坐在了自己旁边,德妃手里捧着一本和康熙那儿封面相似的黄绫折子,脸上挂着极少有的明朗笑容。
“太后,要不也给佟少爷赐个座?咱们都坐着,就他一个人杵着,人又高高大大的,怪突兀的。”
太后捂嘴咯咯直笑,“在南边时候,曹家媳妇和我说汉人有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好家伙,咱们这儿还没成呢,就已经心疼上了。”
德妃一听,“啊哟”了声,对舜安彦说:“太后这么说我了,那可不敢叫你坐了,还是站着的好。”
“我就这么一说,你避个什么嫌呀。”
太后招呼乌嬷嬷搬座位来,让舜安彦远远地坐下,“你也别怪咱们这些人多事,按制万岁爷下旨内务府定婚前,宫里要先相看好几遍的,可万岁爷说了你其实就是半个宫里长大的,什么样儿皇子们清楚公主们也清楚,所以事儿都早早备起来了。要说对你不熟,那德妃是最不熟的,所以今儿特意把她叫来和你说说话。”
乌嬷嬷同时给舜安彦上了杯奶茶,他端在手里,乖巧地应了声“是”。
德妃这个人,往好听点说这些年是存在感低身体差,往严肃点说,或是按照元衿的理解,是外柔内刚有自己的脾气。
在获得充足的资本,即两位皇子和两位公主后,她以抱病面对康熙的庞大后宫,把懒得伺候写在了明面上。
现在,她重新支棱了过来,道理也很简单——我要嫁女儿了!
德妃和太后的理解相似,儿子娶媳妇一大半是国事,你康熙爷要怎么做主我都插不了嘴,皇子封爵那更是国事,后宫多说一句都是不合祖制。
但嫁女儿就不一样了,除了大方向后宫干预不了,细节上都是能插手地方。
这两代人那天在大报恩寺的第一次合作后,都发现了对方的敏捷和心意,在元衿松口愿意谈和舜安彦的婚事后,迅速一拍即合抱成一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后宫“干”婚发挥到极致。
“这宅子,德妃你瞧瞧,万岁爷画了两块地,一块儿是国子监那儿,一块是裕亲王府旁。可我觉得是不是什刹海那边更好些?你在宫外过过,你给参谋参谋?”
德妃没有老花眼,但这时候竟然让贴身宫女秋华掏出一个西洋水晶放大镜来,怼着内务府的京城地图细细琢磨了良久,“国子监靠着安定门了,那儿是有不少内务府的空地,不过什刹海更热闹些。”
“热闹好啊,元衿不就喜欢热闹?那裕亲王府在哪儿呢?”太后伸长着脖子在密密麻麻地小格子里找起了自己从来没关系过的地方,“以前福全和我说他从东华门入宫最近,这是在哪儿呢?”
“这这这。”德妃指了指,然后瞥了眼舜安彦,“金鱼胡同嘛,是不错,也热闹,听四阿哥说传教士都在那儿问万岁爷要了地,不过那儿是富贵地,它……”
舜安彦立即明白,自己主动站队,“金鱼胡同抬脚就到佟府夹道了,这几年叔叔们分家不够住,万岁爷还开恩在金鱼胡同新赐了两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