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县令的确担心泾阳城会不会水涝,但他的重点是在定北王的身上,若能伺候好定北王,他还能屈居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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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夜深。
桃楚从床上爬起来,屋内的空气浑浊不堪,还带着丝丝血腥味。
一团血气环绕在桃楚的周围,但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旁的苏辞。
桃楚闭上眼睛:“我知道了。”
那团血气立马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什么东西?!”
桃楚和血气同时看向睁开眼睛的苏辞。苏辞在黑暗中只能看到桃楚在和一片影子说话,她忽然从梦中惊醒,一眼就看到桃楚不知在和谁说话。
桃楚手一挥,屋内就有了光,苏辞不明白光从何来,但她能看清那片影子了。那影子原来是一团血气,此时已胆小地蜷缩在桃楚的背后。
“……”苏辞一时无语,难道该害怕的不是她么?
桃楚道:“你白天见过它。”
苏辞盯着那团黑影:“?”
清明时,奚石方随母亲回家祭拜先祖。
在泾阳城,祭拜先祖不允许女人出现。
但奚夫人与其他人不同。
作为县令之妻,她被容许参与祭拜。
奚石方身为县令之子,却无能无德,还喜欢拈花惹草。祭祖那几日,他一眼看中了闫翠。闫翠是那村村民的女儿,年方十四,生得清秀。奚石方在村里待得无聊,便去逗弄闫翠,还哄骗人家有了夫妻之实。
祭祖一结束,奚石方便回城里了。对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段露水姻缘,不值得费心。
没想到的是,闫怀孕了。
奚石方一听到这个消息,最先的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愤怒。
他责怪闫翠不该怀孕,更不该仍由胎儿长大。其实以他的身份地位,只要将闫翠收为妾室即可。男人嘛,有一两段艳史□□不算什么,甚至还能证明他风流不羁,讨人喜欢。
可奚石方偏偏与一般人不同,他恼怒闫翠悄悄瞒着他怀孕,疑心她是贪图奚家富贵。
闫翠不知情郎竟然会这么想,她一心以为找了个好郎君,结果情郎很快消失,便打算独自生下孩子,抚养孩子长大。
但她肚子一大,还有谁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消息传到奚石方的耳中,这个始乱终弃的男人又突然出现,跑来质问她。
在最后的争执中,奚石方杀掉了闫翠。
死婴即是闫翠腹中惨死的胎儿,它明白母亲的怨恨和愤怒,一路跟随奚石方,但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还有被风吹散的趋势。
明明做错的人是奚石方,为什么死去的人是闫翠和它?
它一点也不明白!
好在遇上了桃楚。
它一定不会放过那个男人。不,不仅仅是那个男人,它娘已经死了,它也要让他们尝尝痛苦的滋味!
苏辞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当然同情那死去的姑娘和婴儿,在无悲,贞洁的名声对女人来说是如此重要,苏辞想象不出那姑娘死前曾受过怎样的屈辱,可没想到死婴竟然要拉着奚家陪葬。但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奚石方自己造成的,既然奚石方杀害她们,难道就没想过会被报复吗?其他人又完全无辜吗?难道他们真的没有发现奚石方在外留情?
似乎是看穿了苏辞的心思,桃楚道:“我已经答应了它,会完成它的心愿。”
“什么心愿?”
血气如同烟雾一般一沉一浮,苏辞却读懂了它的表情。
那是痛苦、愤怒、怨恨以及不甘。
桃楚道:“看来它不想告诉你。”
血气掠过桃楚的指尖,那红色更浓了,房中的腥味也更重,苏辞几乎要呕出来。她熟悉这种味道,每次给猎物放血,飘在空气中的就是这种味道。但现在这味道更腥臭,还伴随着死肉腐烂的味道。
离开桃楚后,血气飘出窗外,往县衙的方向逐渐消失。
苏辞道:“它来找你做什么?”
桃楚道:“它来找我借一点能复仇的力量。”
苏辞道:“你借给它了?”
桃楚道:“它要借,我就借了。”
苏辞只觉得此时的桃楚深不可测,她现在才意识到桃楚是非人。在此之前,桃楚总是一副对人无害的模样,她几乎要忘了她是山鬼,是山主,还是神。
苏辞隐隐约约感觉得到,桃楚不像神话中的神明那般辨明是非、伸张正义,可这样的桃楚,并不让她感到害怕。
苏辞道:“奚石方会死么?”
桃楚忽然笑了,她道:“谁知道,这么晚了,睡觉睡觉。”
说着,桃楚一掀被子重新躺下。
苏辞差点要翻个白眼,这转移话题的模样也太明显了,明显是不想告诉她。她的确是心软,可也懂得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那奚石方自己造的杀孽,就应该想到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