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哥,你再住几天嘛,等我家人来了,我让他们送你一匹马好不好?”
庄扬波知道赵狗蛋最羡慕别人骑高头大马的。
“要什么样颜色的都行!”
“不行,我得回寺里看看。”
赵狗蛋扭头看了看刘祁,眼中都是恳求。
他是真的怕了。
“齐二,你也不给我走?”
刘祁大概明白葛峰为什么不给赵狗蛋走,毕竟他身份敏感,外面又都传秦王死了,他出现在舒州边境,扯着一个少年,又那般潦倒,这件事听了多的,也许会猜出来他的身份。
他现在是“已死”之人,最是安全,可是要活了,反倒惹出无数麻烦。
但刘祁对于葛峰的做法却不太赞同,有些以怨报德的意思。毕竟这赵狗蛋明显不是贪图富贵的人,虽草莽出身,却有自己行事的准则,这般以利相诱,倒有些小瞧他了。
所以刘祁思忖了一会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赵兄,你看外面天色已晚,你现在走也来不及出城了,要不然这样,等明天天亮,我请葛通判送你些盘缠,再赠你一匹骡子,你先回阳平的般若寺留住一阵子,等我家人从京中赶来,我再派人将谢礼送去般若寺……”
刘祁知道他肯定不会接受葛峰派人送他走,看他现在的表情,倒像是害怕有人要杀人灭口似的,恐怕是误会了什么。
“好好好,谢礼就算了,能回去就行!”
赵狗蛋连连点头。
“谢礼还是要的。如果以后你家人回来找你,你有些钱财傍身,日子过得很好,家里人也会放心,总比你落魄天涯要好。”
刘祁劝他。
“因为变故将你托付给别人,你的家人一定心中愧疚不已,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过的不好,岂不是更添伤感?”
赵狗蛋微微错愕,显然没想到刘祁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天人交战一番之后,咬了咬牙。
“既然如此,那我就厚着脸皮承下了!我明日再走!”
他从小在江湖中混,自然是聪明无比,连连看向葛峰,对他拱了拱手:“葛通判放心,你家表少爷落难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跟外人说,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葛峰没想到一个讨饭的少年也能猜出他的想法来,连谢礼都不要了也要回家,心中不由得惭愧自己一把年纪都活回去了,也有几分脸热,呐呐地随便迎合了几句。
赵狗蛋吵着要走,庄扬波自是难过,但他也知道秦王殿下是注定要就藩的,赵狗蛋如果不愿意去藩地,几人最终的结局无非就是天各一方,说不得他连他们的身份都不知道,忍不住又泪眼婆娑,拉着他的手有无数要说。
此时天色已晚,葛峰吩咐家人准备一桌丰盛的酒宴,就当给赵狗蛋提前践行,刘祁能喝酒,赵狗蛋出人意料也是个能喝酒的,葛峰和两少年喝的有些微醺,竟笑着夸奖赵狗蛋:
“你这少年,长得端方,性子也仗义,什么都好,唯有这名字,实在是登不上大雅之堂。你于我家有恩,日后说不得也是有大造化的,我忝为长辈,腹中也还算是有些学问的人,我给你改个名字如何?”
这时代,能给人起名或起字,那得是家中十分有交情和声望的长辈才行,否则没人愿意捞这种事,赵狗蛋哪里还有不愿意的,连连点头。
可刚点完头,他又看了看齐二,再看了看庄扬波,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怎么?你还不愿意?”
葛峰意外地问。
“不是不愿意,只是想到羊波这名字,还有他那齐二……”
赵狗蛋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那啥,嘿嘿……”
葛峰一下子就听懂了。
“呵呵,这两位的名字,哪里轮得到我来取?扬波的名字是他祖父起的,取自《楚辞》的少司命一篇,少司命是保护孩童的女神,他家人是想少司命能护庇自己的子孙,取其‘冲风至兮水扬波’一句,是期望他骨气委和,迹不举物,心不扬波,成就大才。至于齐二……”
他看到刘祁,酒醒了几分,连忙刹住话头。
“他只是行二,不叫这个的。”
“哦。”
赵狗蛋识趣的没有问刘祁叫什么,心中大定地站起身,给葛峰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民间的规矩,给自己取名或取字的,那是半个父亲的恩情,是要行大礼的。
葛峰已经打定主意要派几个人远远跟着赵狗蛋,盯着他的行踪不让他乱说话,此时想要多卖卖好,以免日后有什么龃龉下不来台,毕竟他和秦王也算是落难之交的交情。
“好好好,你先起来。”
葛峰扶起赵狗蛋,开口说道:“你这名字虽然有些俗气,不过倒可以化个字用……”
他微微沉吟一会儿,一击掌。
“有了,化为丹如何?你性子直率,有一片赤忱之心,正合‘丹’字。丹又是美石的一种,君子如玉,日后你的表字,便叫‘明玑’吧!”
这是连名带字都一起取了。
赵狗蛋连书都没读过,自然不知道什么丹,什么赤忱,什么明玑。那边庄扬波却是兴高采烈,比自己有名字了还高兴,叫下人取了纸笔来,在纸上端端正正的写了“赵丹,字明玑”几个大字,笑着凑到他身前,指给他看。
“你看,你看,这个字念赵,这个字念丹。这是明玑,等你到了戴冠之年,我们喊你就要喊明玑了。对了,明玑是一种宝珠,长得跟丹药一样……”
赵狗蛋见庄扬波一个小小的孩子也能写字,还懂这么多,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拿着那张纸,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在那些字上划来划去。
只是墨痕未干,他手指这么划几下,顿时满是黑色,但他却一点也不嫌脏,只顾着傻笑傻看,似乎这样做,就能立刻学会这些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