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把你们关一辈子,真的。我当了皇帝之后,要在这里住一辈子,想想就已经觉得很惨了,你们已经在宫里蹉跎了大半辈子,也该出去走走。”刘凌露出“牺牲我一个,造福一大群”的表情。
“你们只要记得宫里还有个你们的晚辈还在挂念你们就好,谁说你们走了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我还要给你们养老送终呢……”
一句话,说的太妃们眼泪汪汪,有几个感情丰富的,眼泪当场夺眶而出。
“三殿下,您这哄女人的本事,等您长大了,可怎么得了!”方太嫔又哭又笑,“说的我们心中滚烫呐!”
“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刘凌啼笑皆非。
赵太妃和薛太妃却敏感的抓住了刘凌话里的意思,当场失声惊呼:“您要为我们家族平反?!”
“是,薛家、赵家和萧家虽然确实逼宫有罪,但罪不在臣,而在君。死了那么多人,就算有罪,也已经够了,更何况薛舍人如今在朝为官,身上还顶个罪臣之后的名声,确实不太好。”
刘凌笑着开口:“我也不愿诸位的亲人来接你们时,还得遮遮掩掩,不敢告诉世人自己的出身,是倒了该赦免的时候了。”
这下子,就连赵太妃和薛太妃都想哭了。
一时间,屋子里又哭又笑,所有人心中的大石都被放了下去,和刚刚虽举着杯子却不知前途何处不同,如今这些太妃们是真的对未来生出了无尽的期望,看向刘凌的眼神简直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饶是刘凌哄惯了这些太妃,被这么一屋子人这样看着,也生出不自在来,有些尴尬的坐立不安。
好在这个时候有人解了围,一旁一直沉默寡言表情平静的赵太妃突然拉了拉刘凌的衣角,示意他跟着自己去她的住处。
刘凌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着赵太妃去了,看着她进了内室,没一会儿,从手中拿出个油蜡的布包,递给了自己。
“这是?”
刘凌莫名其妙。
“这一本,就是你祖母和父皇心心念念,希望从我这里得到的《起居录》。”赵太妃犹如完成了所有的心愿一般,脸上也露出放松的表情。
“现在我们不必整日活在惶惶不可天日之中,这本《起居录》也没有了用处。当年出事时,我将它藏在静安宫湖心亭的底下,用布帛、油纸和油蜡层层封起。火起那日,我又折返将它取了出来。”
刘凌闻言一惊。
“您,您会水?那天您不是……”
“嘘……”
赵太妃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不要乱说,尤其不要告诉‘萧太妃’。”
刘凌心中一乐,笑着讨赏。
“那可不行,除非你多告诉我点前人的故事。”
“你这孩子……”
赵太妃笑着摇头,将布包塞在他手里。
刘凌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起,看着手中的布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刘凌突然拆开那层层的包裹,露出其中已经泛黄、甚至还有些油光的发脆册籍,大步走向前殿的灯下。
他抬起手,将那《起居录》往灯油之中一递,就在赵太妃倒吸一口凉气之后,《起居录》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浸染油脂了几十年,这本《起居录》燃烧的十分剧烈,刘凌见火一下子就撩到了手指,立刻撒手,任凭已经成了一团火球的书册落到了地上,放肆的燃烧着。
“你……你不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赵太妃愕然叫道。
“父皇被先祖所累,几乎痛苦了一辈子,上一代的事情,就该在上一代终止。诸位太妃被过去之事牵绊了几乎半生,难道还参不透这个道理吗?”
刘凌看着地上很快就烧成灰烬的《起居录》,淡然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自我之后,一切重新开始,我现在要做的是重整山河,至于这些……”
刘凌看向赵太妃,眼神里满是豁达的笑意。
“该翻篇了。”
***
刘凌在昭庆宫中一直呆到了深夜才回,几乎和所有的太妃们都聊过了天,听完了她们的心愿。
在其他人看来,刘凌如今已经是太妃们在宫中的支柱,也是她们日后前进的有力依仗,只有刘凌知道,自己如今和儿时并无什么不同,他依旧是不停的从这些太妃们身上汲取力量,才能有动力继续前进。
毕竟未来的担子,已经不是用一个“重”能够形容。
四日之后,太阳还未升起,刘凌已经在宫人的伺候下穿戴好了衮服,静静的立在殿外等待。
清晨的寒风拂过他衮冕上的珠串,偶尔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让他越发变得冷静,也越发明白自己将登上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从今日开始,他将是这个国家和这个宫殿的主人,肩负起天下人的期望和信任,成为能让所有人看见背影之人。
咚咚咚。
四门八方传来的钟声打破了东宫的宁静,也打断了刘凌的思绪。他听到阶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王宁跪在阶下,熟悉的声音有力地响起:
“陛下,时辰到了。”
“好。”
刘凌应了一声,那为是人称赞的星目之中神光奕奕,满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