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算来,如今的长孙不过才过弱冠的年岁。他爹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安国公回忆了一番,弱冠这个成人的分水岭于长子而言除了虚长了年岁、皱纹和油腻老态之外什么也没留下。
还是一如既往的湖涂,一如既往的不着调。
对这个长子,想来这世间任何一个父亲都是不会满意的,他自然也是如此。不过此时,他倒是头一回觉得这长子也没白生。
长子这辈子稀里湖涂的,没做过一件好事,只除了……为他得来了一个这样的长孙。
就似是蛰伏的龙虎终于露出了利爪,安国公心中一时腾地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如他这般在公候之位上坐了多年的人在长孙面前也没有这样的气势。
这般气势……安国公下意识的看了眼大太监全海的画作:若他是帝王,这样的人,他怕是也不会放过的。
当然,他不是帝王,也不有意于帝王,他只是言哥儿的祖父。
“所以,言哥儿,你需要祖父如何来做?”安国公看向面前的长孙,开口道,“祖父老矣,不过配合一二还是做得到的。”
季崇言眉眼舒展:他虽无一个好父亲,却有一个世间最好的祖父。
“祖父信我,我必不会让你失望!”季崇言开口,掷地有声。
进了一趟宫,安国公同长孙关起门来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之后,两人便出门了。安国公是出城接季老夫人去了,季崇言则是带着圣旨去了东平伯府。
虽是不想惊扰旁人,可宣圣旨时的规矩便是需众人皆在场的。
不止在衙门的姜兆被叫了回来,连同姜二夫人、姜三夫人连同瘸了腿的姜辉,姜三夫人的一双儿女姜煌和姜韶灵都被唤了过来。
只除了……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
季崇言当然不会等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回来,听说“姜二老爷同姜三老爷不在家”,当即道了声“无妨”。
这两个不在家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姜兆不在家,可以宣旨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声音被唤回来听圣旨的姜韶灵听在耳中如玉石轻叩,说不出的动听。忍不住偷偷抬眼,再次看向这位传闻中的季世子。
只看一眼,便叫人红了脸。原本以为那季二公子已然生的很是不错了,可同他这位大堂兄一比,才觉得季二公子不过尔尔。
姜韶灵只觉得自己一颗少女心不断的乱撞,眼睛控制不住的往他身上瞥去。
直到那如玉石轻叩一般动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乃天作之合,朕特赐婚……”
“赐婚”两个字如同惊雷在耳畔炸开,姜韶灵不敢置信的看着跪在最前首的姜韶颜,心里的酸气如同奔涌的泉水一般向外涌去。
陛下是疯了吧!看看那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谪仙郎君,姜四这死胖子怎么配的上?
还天作之合……陛下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姜韶灵只觉得胸口气血上涌,浑浑噩噩。待到圣旨读完,就连姜兆、姜韶颜这些人怎么走的都不知道,只是呆怔在原地,咬着唇,一言不发。
到底是过来人!看着姜韶灵的样子,姜二夫人一声冷笑,摇着手里的团扇,道:“三小姐嫉妒啊!”
姜家的门第在权贵遍布的长安城并不显眼,这位季世子的家世门第却在长安城中很是显眼。
当然,最显眼的不是他的家世门第,而是相貌。
这等原本只能远观的高龄山丘之花,她本是不敢想的。可……眼下这朵高龄山丘之花自己走下了凡尘,还……还配给了这么一个人。
姜韶灵酸的厉害,素日里喜好背地里做小动作,面上却还要装一装的她终是忍不住开口:“凭什么?她配么?”
她都比姜韶颜好啊!
“配不配人家季世子说了不算,你说了算?”姜二夫人摇着扇子看着还在发怔的姜三夫人,道,“老三媳妇,管管你家三丫头!莫‘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这里可是东平伯府呢!”
他说“东平伯府”四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
姜三夫人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脸色也不大好看:自从老夫人被送走,家里那个死鬼不见了之后,三房的日子便一直不大好过了。
同样不大好过的应当还有二房才是。她看了眼这个往日里最是刻薄的二嫂,明明身上穿的也是去岁的旧衣裙,该过的一样不好的人却出乎意料的胖了起来。
大抵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四丫头走得近,便也变的同四丫头一个样了。姜三夫人心道。
这幅心宽体胖的模样,哪像过的不大好的样子?姜三夫人不解,实在难以这个二嫂怎么回事?
却隐隐感觉到整个东平伯府似乎只有她们一房的人过的不大好。
为什么?姜三夫人实在难以理解。
第五百四十章 承认
灵姐儿的酸气姜三夫人也听在耳中,虽说心里也觉得季世子这朵水灵灵的高岭之花却被那死胖丫头给摘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可到底面上比起姜韶灵来,姜三夫人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是以姜三夫人干咳了一声,对一旁的姜韶灵,训斥道:“灵姐儿,莫说什么胡话!”
一脸酸的冒泡的姜韶灵扁了扁嘴,只是大抵也没把面前的姜二夫人当成什么“外人”,又或者说是根本不在意这个姜二夫人,嘴上应了一句,可口中却仍忍不住滴咕:“死胖丫头哪里比得上我了?”
姜二夫人摇着团扇笑道:“说反了吧!是你哪里比得上我们四丫头了?”
一句话再次把姜韶灵心里的酸气点了起来,立时怒道:“说我比不上那胖丫头,你瞎了?”
这般对她没大没小的样子……姜二夫人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真要把她这个二婶放在眼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私下里这三弟媳怎么骂她的当她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