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前一天。
那时,一切尚未翻天覆地,你爱我,我也爱你。
“这是什么意思?”程真声音微颤。
“生日礼物咯。”
“礼物?”程真喉间酸涩,“你特意签在出事前一日,那晚来找我之前,你就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
准备好要她陪葬。
生日送死讯,也就他做得出。
叶世文收起笑容,“这份协议在签署日已经备份给律师了。如果公开的话,你猜杜元会不会再相信你?洪正德会不会再利用你?全世界都不会放过你,除了我。”
“为什么要拖我下水?”
“憎你。”
“那晚你可以杀了我。”
“不舍得。”
程真咬牙。
“学人做眼线,两头不到岸,没人会保你。”叶世文音调低下来,“真真,人的运气是有限的。你没有你想象中聪明,你也不可能每次都能脱身。”
他还唤她真真。
这时的亲昵称呼,是软刀,能顺着血管脉络的走势,捅得更深。
“我没得选。”程真眼泛泪光,“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一直以来,我就是没得选。”
叶世文胸腔内翻涌心痛,“你有得选,只是你没选我。我们走到这一步,是你站错边,选错人。”
程真终于落泪。
还能说什么?
被他爱上,堪比满清十大酷刑,分分钟拿命在拍拖。最恐怖的是,自己避不开,还爱上这个人形禽兽。
“我是对不起你。”程真抽噎,“有些事做了就做了,我认,我改变不了事实,所以我没再去找过你。那晚,其实我……”
程真哭得失声。
她侧过脸,不愿让他望见自己的狼狈。越解释,越无力,现实世界从来不是武侠言情,哪会有爱恋至上与不死传说。
想象与亲历,感受原来天差地别,程真说不出其他话了。她是一个被世间耗尽善心的人,秉持一种自以为是的固执继续生活,从不强求被理解。
这八年来,无论自愿与否,他们一直都在这场赌局和恩怨之中。
本来就没人可以永远赢。
程真转过头。她更瘦了,那双红眼在脸颊显得颇大,隔着双车道马路都能看见里面盛满的无奈。
“我就是不走运,投胎姓了曹。一个罪人的女儿,不会有人在意她是生是死。兆阳的股份,你拿来威胁我,我也认了。叶世文,你不过是有怨而已,我还你一条命,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但我妹是无辜的,别牵连她。”
叶世文听罢,心脏似被拧紧一样。
真见不得她哭,一瞬间迷了眼,催了眠。明明作恶的是她,偏偏委屈的也是她。
她在低谷拼劲挣扎,与他在山巅剑尖起舞,这一刻,叶世文分不清到底哪个更艰难。人的苦楚,原来无法拿来比较,他们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她想自保,很正常。
从曹思辰到程真,她的疤痕是用眼泪缝合的。
“如果不是我,你今日见不到你妹了。”叶世文深知解释无用,“你不可以再跟任何人做交易,你只能听我的。”
程真抹掉眼泪。这时开口威胁,反而让她好受些。情愿拿命替他冒险一回,也不想背负对他的愧疚度过余生。
“这次又打算让我去做什么?”
“全港都想要的兆阳地产在你手里,程老板,你觉得你可以做什么?”
程真扯了个讽刺的笑,“你无非是要杀了他们泄愤,不如我陪你去见屠振邦?”
“好,你送我一程吧。”叶世文也笑,“这次送远点,远到我可以忘记你。”
程真心脏倏地被捏紧。
二人坠入失声空间。
迎着夏风,即将沉没的暮色,把橘黄涂满这个城市每寸平面。拐弯处曲折,重合处隐约,车流在耳边尖锐呼啸,一瞬间,程真恍惚听见他又说了一句。
然后声音消失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