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良可能会痛苦一段时间,但我相信他能撑过来。”莫语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两人随即沉默下去。
林嫂放下空碗,让莫良躺好为他掩了掩被角,“这两日你不要出门,就留在家里好好养着,等风头过去再说。”
莫语点点头。
她端着两只空碗走到门前,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却终归没有多言,迈步走了出去。不过很快,林嫂便再度回来,她手中拿着一张叠起来的兽皮,看色泽应该有些年份了,迟疑着道:“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件事,却又怕你以后知道了怨我,具体怎么做,你自己考虑吧。”说着,她把兽皮递了过来。
莫语眼中闪过不解,接过兽皮低首看去,此物竟是一副描绘精致的地图,上面详细标明了某处地形,沿着标注的线条,看样子竟是通往某处隐秘之地。他抬起头来,面露惊疑之色。
“这是你林哥留下的遗物,当年他得到这张宝图,多方考证后找到了一些宝藏的蛛丝马迹,才会孤身进入蛮山支脉寻找,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不知这张地图的真假,这些年只是将它当做遗物小心保存。”
“宝图?”
“嗯,我记得林祥走前很兴奋,他说只要得手,就能让我们一生衣食无忧。莫语,我知道你把莫良看的很重,甚至比自己还重要,如果他就此残废,你会愧疚一辈子,所以我才会把宝图给你。如果你能找到宝藏,得到珍贵宝物或足够多的宝晶,或许就能购买到将他治愈的宝物。但即便真有宝藏,也一定存在着很大的危险,你林哥一去不回就是证明。所以,嫂子希望你能想清楚再做决定。”林嫂看着他开口,眸子里闪动着担忧。
莫语沉默,半晌后抬首一笑,“嫂子,你应该知道,就算没有这张宝图,我也会尽可能想其他办法治好莫良。所以这个机会我不会放过,谢谢你。”
林嫂微微咬住嘴唇,幽幽道:“你还是这样的性子,既然决定了,嫂子就不再劝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
“这么急,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好,不如再等两日。”
“一些皮肉伤,抹过药膏好了许多,不碍事。”莫语看了一眼昏睡中的莫良,“断骨没有愈合前服用治疗丹药效果最好,可以不留下任何隐患,我争取在莫良醒前赶回来。嫂子,这段时间,他就麻烦你照顾了。”
“……好,我去为你准备干粮。”
浓郁夜色笼罩了大地,万物陷入沉寂之中。过了最热闹的时段,即便是花街柳巷赌坊等地也渐渐变得安静下去。柳梢般的月牙儿稍稍西斜,发出的荧光越发暗淡,天幕上稀稀疏疏几颗星星有气无力的闪烁着,入目所及黑漆漆一片,伸手难见五指。寅时,天色放亮前黑暗的最后一次猖獗,亦是人一日间最为疲倦的时刻,林家菜馆正门无声无息打开,没有传出任何光线。一道灵活身影一闪而出,沿着黑石路匆匆离去,脚下轻如狸猫,落步没有半点声音。
林嫂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担忧,许多年前,她也是在这样一个黑夜送走了自己的男人,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回来。
唉……
心中暗暗一叹,她将房门小心关上。
……
深夜城门紧闭,是为了防御有可能在夜晚窜出来的蛮兽伤人。只是在四季宗组织力量对附近山脉数次扫荡后,四季城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受过蛮兽之祸,守夜人也就渐渐变得松懈下去。白日过后,气温开始快速降低,初秋夜风虽不如冬日凌厉刺骨,但那份阴冷却也不容小觑,既然平安无事,谁都不想去受这份罪。城楼里热气腾腾,几名守夜人围在火炉边说着男人间的段子话,不时发出一阵大家都懂的低笑。锅里煮着狗肉,“咕嘟”“咕嘟”泛起的气泡带来浓郁的香气,不时喝一口驱寒的烈酒,倒也爽快。
三拳嚼着狗肉站了起来,“人有三急,兄弟几个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哈哈!昨晚上在小桃红身上折腾过度了吧,今这一晚你都跑了第五次了,是不是身体发虚,这狗蛋子咱们给你留着,让你好好补补。”
“去你娘的,老子身强体健一夜七八次不成问题,少在这咒我!”三拳笑骂着推门而出,被秋风一激顿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缩了缩脖子向外走去。
“这狗日的天,真黑啊。”他嘟囔着解开裤子,一边想着难道自己真的有点发虚,这可要防着点,不然以后爬不上女人的肚皮,岂不是要被身边这些家伙笑死。或许,明天应该偷偷去医馆抓一些补身的药了。不过昨晚上小桃红可真够劲,那夹紧的大腿跟扭动的小蛮腰,让人想爬都爬不下来。想到这里,他不仅一阵心猿意马,下面马上起了反应。
但在这时,他借着城头的昏黄灯光看到不远处黑影一闪,心里一惊立即软了下去,低喝道:“谁!”说话间匆匆系好腰带赶了两步,只见那黑影闪了一下,很快便消失不见。
“怎么了!”
城楼里几个汉子被惊动,推门纷纷走了出来。
三拳转身脸色已恢复平静,笑道:“没事,刚看到一野猫,灯光拉长了影子,我还以为有人翻城墙。走走走,咱们回去继续喝。”
“三拳,看来你是真的虚了,不然眼睛都能变花?以后可悠着点吧,这世上只有累死的牛就没见过耕坏的田!”
“少废话,老子的身体自己清楚,今晚上这事谁都不许说,不然我跟他急。”三拳骂骂咧咧拉几人回城楼,余光却忍不住向那黑影离去方向扫了一眼。那是一个人,他自信不会看错,不过见他最后离去的速度,显然不是好对付的。大家拿几个小钱守夜,没必要真的为此去拼命。有些时候,睁只眼闭只眼才是最聪明。
……
莫语出城在隐蔽处弃下绳索,一路不停直奔蛮山支脉。他速度不是太快,步伐却极为稳健,呼吸绵长悠久,每一步踏落都似测量般精准,偏差近乎可以忽略,保持均匀的速度前行。当天地间黑暗即将退去时,他呼吸不过加深了一些,鼻尖渗出一层细密汗珠,借着暗淡的天色向前看去,视线中出现了黑色的绵延山脉,如同趴伏在地面的巨兽,高高的山脊像是它的脊梁,在寂静的黑夜中透出一股无言的压迫。
他步子没有任何变化,一直奔跑到山脚下,进入密林后才停下身影,从身后取出水壶轻轻喝了几口,略作休息同时在小心观察着身后方向,确定没有人暗中追踪,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夜间在山林中赶路很危险,一步踏空就有可能送了性命,莫语会在这里等到天色放亮,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却已足够他休息补充体力。
第0007章 入山林
藏身在一块凸起岩石后盘膝坐倒,莫语呼吸很快变得绵长,血肉之中开始传来一丝丝微麻的感觉,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日这种微麻的感觉,比较之前似乎变更强烈了一些。莫语想到当日一拳打向熊通时,那种血液沸腾肉身似要被撕裂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打出了那威力惊人的一拳,事后回想也没有任何收获,只得暂且压下念头。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莫语准时睁眼不差一分一秒,他快速起身之前奔跑损耗的力量已经补充完整。目光在周边一扫,快速回想了一遍拟定的登山路线,确定不会闯入四季宗弟子的活动范围,这才迈步登山。
山路崎岖,莫语选择又是一处偏僻登山之地,山势更为陡峭,大大增加了登山的难度。不过为了安全,这些都值得。他速度比较之前奔跑放慢了许多,但仍旧比常人登山快上几倍。只借着微弱的晨光,他就能看清周边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最省力同时最快的路径,脚步依旧轻盈很少发出声音,但每一步落下都极为稳健,给人一种无声的力量感。以稳定的速度,在沉默中,向着山林深处不断深入。
太阳升起,日光透过密林枝叶间的缝隙洒落,照在地面厚厚的落叶上。莫语脚步踏落,虽然底部叶子的腐烂及土壤的松软会让人难以施力,但他的身影依旧稳健,即便踏脚处出现不稳,也能在奔跑中很快调整过来。小时候为了生存去和比自己大的孩子争抢食物,他学会了珍惜和把握每一分力量,才能在一次次受伤后顽强的存活下来。这种习惯已经深深烙印到他骨子里,一直保存到现在,近乎成为一种本能。四季城的五年,他每日的工作都在无意识的精准计算中渡过,做出这种反应只是身体近乎本能的反应。
眼下天色已经大亮,周边一切看得清楚,但莫语行动间反而变得更加谨慎,速度也更慢了一些。因为这里已经深入到了蛮山支脉内部,脱离边缘的安全区域后,随时都有蛮兽出没。以他现在的力量,等闲蛮兽虽然无惧,但山林中的厮杀总是容易引来更多的麻烦,而一旦受伤,或许他就要被迫中断此次的寻找。所以莫语只能更加小心,同时暗自祈祷自己的运气能够好些。
但今天,他的祈祷显然没有起效。
一阵轻风拂面,带来密林中的潮湿气息,但其中一抹淡淡的腥气,却没能躲过莫语的鼻子。他脚下重重一踏,一声低沉闷响,身影生生停下!他的脚深深没入枯叶,强大的制动力量向前传递,顿时掀起了大片的腐朽树叶,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臭。莫语此刻已顾不得这些,他身体微微前倾,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匕首,目光冷厉向前看去。
三只山狼从树后闪出,微微龇牙,口中发出一声声威胁低吼。这些凶恶的家伙明显有了一些简单的智慧,原先藏身树后显然打着偷袭的主意,只是没想到会被提前发现。它们锋利的前爪在地面不停划拉,感应着面前这人身上的危险气息,一时间踌躇不前。但在入冬大雪封山之前,它们需要积攒到足够多的油水,才能支撑过寒冬的考验,否则只能被冻毙成为其他蛮兽果腹的食物。
山狼眼中迅速泛起绿油油的光彩,莫语知道这是它们即将出手的征兆,他脚下毫无预兆猛地一蹬,身体骤然窜出,身体与空气摩擦激起一阵疾风,将前行路上落叶吹开。他全身肌肉绷紧,脚下每次踏落都会发出锤击牛皮鼓般的闷响,与山狼之间十几米的距离一闪而过,手中匕首瞬间划下。
对面的山狼似乎没想到面前之人竟敢先行动手,反应就慢了一分,它看着瞬间扑到面前的人影,眼中却没有任何恐惧,张开大口向前狠狠咬下。它的牙齿尖锐锋利,咬动力量又大得惊人,可轻易咬断常人的大腿骨。但就在山狼张口瞬间,莫语挥落匕首的速度突然加快,带起一道残影直接在它面前划过。他动作没有任何停顿,脚下用力一踏,生生改变身体前扑方向,直奔左侧山狼而去。而直到这时,中间那只山狼的脖子才突然喷出一股热血,硕大的狼头落在地面,滚动中狼目似乎还有一些迷惑不解,似乎还没有想通,自己怎么突然就被杀了。
同伴的死亡和浓郁的血腥味将剩下两只山狼刺激的彻底发狂,它们已知道莫语隐藏了力量,扑杀之间更多了几分凶狠与小心,但这最终不能改变它们死亡的结局。
匕首划过一道狠厉的轨迹,将最后一只山狼的脑袋削掉半个,血水“噗”的喷出。莫语似已预料到这点,身影一闪躲过狼血的洗礼,脸色微微发白,汗水已经打湿衣衫。短短片刻的厮杀,看似有惊无险,却已损耗了他体内相当部分的力量。三只肥壮山狼,在这片山林中已不算弱小,如果不是莫语对山狼的习性并不陌生,提前全力出手杀死了居中的头狼,也许厮杀的结果就要随之改变。